夏天极热,路边草木都蔫了。 云朝抱着白菊花和纸钱,从墓园大门口走进去。 额头渗出密密汗珠,她也顾不上擦,沿着台阶往前走。 陆启的墓碑在墓园南侧,需要穿过一条林荫小道。 云朝眼前闪过年轻男人的影子,心脏一颤,生出几分寒凉。 陆启,殁年24岁。 很小的时候,她就认得陆启。 两家离得近,一家在桥东,一家在桥西,跨过桥,她就能走到他家门口。 那时候,她叫他陆哥哥。 三年前重新回到安市,她还是喜欢叫他“陆哥哥”,那时候的陆启在安市开了一家咖啡店。 陆启笑起来很明朗,小的时候,他每次见到她都会给她带零食,或者帮她打架。 拾级而上。 云朝默默往南,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有照片,但照片上的人已经走了三年,这个从小一块长大、对她关心照顾的年轻男人死于一场车祸。 “陆哥哥,好久没有来看你了。” 云朝将鲜花放在地上,按照惯例,点了蜡烛。 一阵微风吹过,吹散几许闷热。 “陆哥哥,小桃子今天去夏令营了,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夏令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适应。” “放暑假了,我不用上课,最近带了几个小孩子学书法。” “夏天天热,人有点懒,有点想念小时候你带我在池塘抓鱼的事儿了。” 说到这,云朝淡淡一笑,笑容里有一些苦涩。 种种回忆,扑面而来。 “陆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大概是我七八岁,你晚上带我去森林里捉萤火虫。后来我们迷路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大人急得要命,打着电筒出来找我们。” “后来我被妈妈打了一顿。” “妈妈很少打我,那应该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 风吹起云朝的裙角,掠过她眼角的泪痕。 “今天又有人骂我妈妈了,以前你总护着我,你走之后,没有人护着我了。” “陆哥哥,我和小桃子现在过得挺好的,你别担心。” “我会照顾好小桃子,也会照顾好自己……” 说着,她又点了一些纸钱。 火光跳跃,她眼中泪花闪烁。 山风沉寂,百鸟静默。 喉咙酸涩,好久,云朝都没再继续说话。 她安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男人永远停留在了他最年轻时候的样子,清俊温雅,笑得开朗。 她不说话的时候,四周很安静。 这个季节,没有人过来,整个墓园南侧只有她一个人。 隔着密密丛丛的树木,不远处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宾利京牌车。 后排男人端坐,侧脸线条紧绷,眼梢冷寂,眼底是几分阴鸷清寒。 左手指间夹着烟,右手上是一份薄薄的文件。 车子停在半山腰的马路边。 驾驶位上,程风扶着方向盘:“三爷,这是安市最大的墓园,云小姐死去的丈夫就安葬在这里。” “三爷,资料上有关于云小姐丈夫的情况。”程风又复述道,“陆启,三年前出车祸去世,去世时年仅24岁。” “三年前,云小姐在安市和陆启久别重逢,在一起有了孩子。” “这个孩子现在三岁了,叫云唯一,小名小桃子。” “陆启比云小姐大四岁,他们从小就认识,两家离得很近。据我打听到的情况,云小姐小时候,陆启很护着她,常常带她一起玩,给她买小零食。” 后排传来嗤笑声,冷冽中夹杂着嘲弄。 程风停顿几秒。 半晌,他才继续道:“云小姐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她跟着妈妈过。因为是单亲孩子,她小时候常常被人欺负,但陆启不一样,陆启很照顾她。” “附近的人还常常开他们的玩笑,说云小姐是陆启的小媳妇。” “在安市,云小姐的妈据说还挺出名,年轻时是安市歌剧院唱昆曲的小花旦,长得极漂亮,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不过后来听说名声不好,被人叫做‘狐狸精’。” “再后来的事三爷也都知道了,云小姐十岁那年,云太太得了重病,背井离乡带着云小姐到京城看病,花光了积蓄。” “也算是红颜薄命。” “要不是三爷,云小姐哪能留在京城安稳读书上学,她要当初回了安市,一个小女孩,不得被一群豺狼虎豹给吃了。” 后排男人眼神中尽是疏冷。 掸了烟头上的灰,衬衫银色皓石袖扣泛着低调的光泽。 他沉沉开口:“程风,你说,我贝绍楼这些年做过什么错事?” 程风捏了一把汗。 他左手扣紧方向盘,另一只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我跟了三爷多年,三爷审时度势,谨慎周全,不会做错事。” “程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