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石生里间的房门，被打开了。 软柿子……呃，是石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他面色苍白，身上的长衣都湿透了。 阿月见软柿子如此，又忍不住走上前去，关切地问：“是不是失败了？如此狼心狗肺……呃，我的意思是，如此疑难杂症，你治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但阿月话音未落，狼心狗肺的……呃，是疑难杂症的士兵，居然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将石生和阿月往旁边一推，哈哈大笑：“老子王五福泽深厚，自然不会瞎！” 唤作王五的士兵又转头望了望石生，露出个耐人寻味的表情道：“石大夫，后会有期！” 说完，王五居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石生的小院子，扬长而去。 阿月摇摇头：“石生，你看，你费尽心血为他医病。治好了，他却觉得是因为自己福泽深厚。倘若治不好，此人肯定会赖你害了他。” 石生苦笑了一下：“无妨……他不来找我麻烦即可。” 阿月更气了：“果然是软柿子！” . . 果然，软柿子，是会被人拿捏的。 到了夜里，阿月被喧哗声吵醒。 她迷茫地坐起身来，挠挠头：“莫非武信侯要打仗了？” 但很快，小二着急的敲门声打破了阿月的迷茫：“月啊月，快起来……” 等阿月胡乱穿好衣服打开门，便被小二狠狠一拉，然后再一阵狂奔。 阿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哼哼道：“咋了？打仗了？还是地震了？” 小二头也不回，只低声道：“是石生……” 阿月一听，心中一沉，连脚步都慌乱起来。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石生住的小院子。 小院子，院门大开，一片狼藉。 一筐筐的药材，散落一地。 一缸缸的清水，被打碎了四处流淌。 自己亲手晒过的药啊！挑过的水啊！ 阿月的心都要疼死了。 她大喝一声：“谁！是谁干的？” 但石生的小院子，寂静无声。只有好事的虫子，应了两声。 小二将阿月一拉，向前指了指。 阿月顺着手指看过去，只见石生的小房间，房门大开。 阿月和小二跑近一看，石生的房间中，被翻箱倒柜，也是一地狼藉。 蒲团被掀翻了。 香炉被打碎了。 药壶被砸烂了。 而石生，不见了踪影。 阿月的心，如同沉到了湖底，拔凉拔凉的。 她抓住小二，颤声道：“石生可能遇到危险了……” 小二握了握阿月的手，安慰道：“我们听到动静便赶来了。他应该就在附近。” 正在这时，喧哗之声又响了起来。 喧哗之声，颇为刺耳：“妖怪！他是妖怪！淹死他！” 小二急声道：“在河边！” 说完，小二将阿月一拉，飞一般往河边跑去。 小二跑得那么快，阿月被拉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 但是，他们还是晚了。 阿月和小二跑到河边，正好看见一群人，将石生扔到了河里。 河，名曰白河。 却真真实实，污秽不堪，黑水横流。 河道很宽，滩险浪急，经常有捕鱼游水的人折在河里。 而此时，黝黑的河水，被一大群人高举的火把，映得亮堂堂的。 这群人，兵士打扮，约莫有四五十个。 他们正在大声叫嚣，肆意狂笑，似乎做了什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而这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就是将一个人畜无害的软柿子大夫，扔到河里。 毁人清白，要人性命，在他们眼中，似乎就是一场玩笑。 阿月气得发疯，两三步跑上前去，将领头的士兵一把抓住。 这个领头的士兵，叫得最尖利，笑得最夸张。 他满脸横肉，鼻塌眼斜。 居然颇眼熟。 正是王五！ 阿月更气了，大喝道：“王五！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白天石生才治好了你的眼睛！你就是这样报答恩人的吗？” 王五一把打掉阿月的手，冷笑道：“恩人？他可把我害苦了！本来我的眼睛极好，可入弓弩营。如今我视力大不如前了，被弓弩营赶了出来，只能在步兵营里混。就是石生这个庸医治坏了我的眼睛！我要他赔偿我三百两银子，他居然不肯！” 阿月气不打一处来：“治坏了你的眼睛？好一个颠倒是非黑白！如果不是石生，你的眼睛至今还是瞎的！你居然还恬不知耻向恩人要钱！” 王五更阴冷了：“恩人？石生也配叫恩人？首先他得是个人才行吧！” 阿月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王五得意洋洋：“今日石生将我带入密室，说是为我行针治疗眼睛。却被我撞破了他的秘密！” 阿月心中一动：“什么秘密？” 王五眉飞色舞：“石生将我带入密室之后，便在我眼眶周围施针。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以前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偶尔找个庸医扎扎针。扎针的感觉我是知道的。酥酥麻麻，如同被蜜蜂蛰咬。但石生施针，却大不相同。我只觉得眼眶寒冷，如入冰水。冰冷感觉之后，我偷偷睁开眼睛，竟发现双眼可以看见东西了！我惊喜之余，却也吓了一跳。因为我发现，石生所谓的施针，用的根本不是银针，而是水！石生双手十指，连着细细的水线，扎在我的眼眶周围。所以，石生就是个怪物！他是个水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