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嫣: "不算打搅,但你吓着我了。一声不吭地便出来,小观呢,是不是你那下属,把她带走了?他会不会伤她?" 宝嫣佯装镇定,到处张望,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强迫地扳了回来。 几分灼热的气息贴上她的嘴角,那张斐然的俊脸离得她很近,邃目平静冷冰,像夜色下的湖面。陆道莲端详她,就如在端详一个是否情窦初开的女娘,搜寻着其中端倪。 "哪里来的小菩萨。"陆道莲淡淡讥讽:“你现下难道不该自求多福,还有心思担忧别人。" 宝嫣害怕道: “你想做什么,这里可不是在巷子,是在晏家,我大喊一声,就会有府兵过来,你也不想惹上麻烦吧?" 果然在窝里的就是比在外头的要横。 要不是陆道莲按住她肩头的手,能轻易感觉到掌心底下畏惧到微微轻颤的动作,真要以为宝嫣胆子变大了。 一声冷嗤过后, “喊吧。”陆道莲命令。宝嫣不信他居然敢这么为所欲为,没有一丝忌惮,刚要张嘴,就被两根并进的指头压住了口舌。 像搅混水般,陆道莲略带教训地冷淡问起: "还喊吗?"宝嫣被弄得整个难受起来,眼泪都崩了出来,推推不出去,喊喊不出声,只憋屈得想哭。 “呜呜。”放开。 她呜 咽着摇头,喊人是他要她喊的,真正听话准备叫人时,他又欺负她。 宝嫣揪的陆道莲臂膀上的衣服直发皱,边拽边拍,让他别堵着她嘴不说话,嗓子眼都隐隐作痛了。 手背被滴了几滴热泪,来寻她麻烦的出家人缓缓地收回手指。 宝嫣捂着喉咙咳嗽,无意一瞥,就瞥到陆道莲盯着她,有意把刚刚在她嘴里弄过的两根指头慢慢放到了自己嘴边。 宛若吃糖一般尝着,评道: “还是不如你那有滋味。” 宝嫣顷刻间领会什么是“那”,浑身发红发热,似注入了一股滚烫的水,她哑着嗓子轻斥: "你怎这般下流无耻,你究竟是不是晏家子嗣,怎么与你弟弟那般不同。" 讲,讲话简直不堪入耳,充满世俗之味。 宝嫣一般不发脾气,说话也不尖锐刻薄,可是今夜有了晏子渊和陆道莲作对比,两人都谈不上多好。 但晏子渊好歹是斯文些的做派,哪像这个人这样轻狂,她道:“怪不得他在晏家是身份高贵的少郎君,你却是一个狂妄无礼的寺僧,你二人即为兄弟,可身份天差地别,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小惹得婆母不喜欢,所以才将你送到寺里出家去。" 好胆。谁敢信这是一直以来懦弱无比的新妇说出来的话,她简直是毫不留情地往人心肝儿上戳。 就在附近捂着小观嘴的庆峰,脸色都又惊又吓。 新妇何敢这么骂师叔,她晓得什么,她知不知道师叔当不上晏家少郎君不是因为被贤宁不喜,而是…. 宝嫣报复性地说出来心里畅快了,可面前的人却沉默如斯,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是悲是怒。 他在这一刻寡言的就像一座坚硬的石像伫立在她跟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连耳边的风都是轻轻的。 良久。 在宝嫣逐渐感到不安,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说太重时。被她骂过的陆道莲终于发话了, “我没有母亲。” 通常被忽视和不被偏爱的子嗣,都会嫉妒自己兄弟憎恨偏心的母亲。陆道莲说这句话,就和这种情况一样。 他怕是,因为不满贤宁对晏子渊的偏爱,连这种诅咒的话都说出来了。 宝嫣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真的是太刻薄了,没在黑暗中,面无表情 的出家人,连话音都漠然麻木了。 陆道莲: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刚出生不久,就从家里被送走了。” 宝嫣在此刻呼吸了一口气,却好似被闷住了。 连喉咙都被堵上,刚出生不久?就是不曾在晏家长大的意思么?那么小,陆道莲还是个婴孩,晏家就不要他了? 贤宁,贤宁怎么舍得。晏家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宝嫣在荒谬中愣怔。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嗓音不冷不淡地询问。 宝嫣试图想从陆道莲脸上看出一丝悲伤,奈何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发现,但是毋庸置疑,作为儿女即使不是被生母厌弃,就算是家族不接纳,那绝对是件极为让人伤心欲绝的一件事。 陆道莲不可能不伤心,只是不想表露出来罢了。 怪她,也是没办法,谁叫他方才太讨厌,宝嫣都是被他逼的。 她忍住对陆道莲心生的一丝歉疚,擦着嘴,撇开眼神回道: “你如今也该知晓,被人羞辱是什么样的滋味儿了吧?" 大抵是心里过不去。宝嫣补充道: "你,你下回记着些,说话别再这般无礼孟浪……" 灯笼落地的声音引得宝嫣抬头,她惊愕地望着陡然转身离去的高大背影。陆道莲根本懒得听她说完剩余的话,就独自走了。 洁白的僧衣隐隐透露出一丝朦胧的光,孤寂的身影走得慢且稳重,身后的背云在檐角光影的照耀中,轻晃起青绿的穗子。 小观被庆峰放开,武僧朝这边赶来,路过宝嫣欲言又止,眼神仇视如对罪人一样,跺脚冷哼一声,便跑远了。 “女郎。”直到小观惊慌失措地找到她,主仆二人相互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