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徐震涛的女儿找上门了。”陈金粟语气满是不耐。
“哦?”陈杞一如既往沉得住气,他没有抬头,眼睛始终盯着面前尚未决出胜负的棋盘,淡淡道,“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陈金粟一屁股坐在陈杞对面,“来求条生路。”
“事已至此,哪还有什么生路可言。”陈杞语气没有波澜,轻飘飘说道。
换句话说,就是死路一条。
“父亲,要不……”陈金粟顿了顿,犹豫看向陈杞,“前些日子我们拦下的那批赈灾钱款,分一半给徐震涛,让他过了这次难关。”
陈杞抬眸看向陈金粟,陈金粟当即收了声,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周遭安静非常,陈金粟甚至能听到桌子上的两颗棋子博弈的声音。
“嵩州已然饿殍遍地,路有死骨。城中那点粮食都集中在有权有势之人手中,守卫城门的将士也开始掠夺百姓手中的粮食,已经是穷苦之极。”陈杞说着,手上又落了一子。
陈金粟认真听着,不敢应声。
陈杞直了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手中棋子,不咸不淡继续说道:“嵩州已是废土一片,这颗棋子已然无用,弃了便是。”
“可是……”
“嗯?”
陈金粟知道父亲一向看不惯自己优柔寡断,从小到大,他因为不够果决不知道挨过多少次打。
听到陈杞这一声疑问,陈金粟当即利落开口,将自己的忧虑说出来。
“只是,我曾在朝堂之上三次举荐徐震涛,如今若是将嵩州饥荒之责尽数怪在他身上,恐怕我难逃识人不清的骂名。”
听他这话,陈杞落子的力道跟着重了些。
陈金粟的心当即提到嗓子眼,他知道自己方才这样担忧,又让陈杞对他不太满意。
他一声不吭,站在原地,毕恭毕敬看着陈杞。
“这也要我教你吗?”陈杞语气中带着朽木不可雕的失望和恼怒。
陈金粟当即跪下身来,双手端在身前一声不吭。
陈杞虽然心中不悦,但看陈金粟这般模样也懒得发作,他叹了口气,开口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若是想要指责你的不是,只会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
陈杞摆弄几颗棋子,棋子之间碰撞出温润而清脆的声响。
“儿子愚钝,还请……父亲明示。”陈金粟垂下头去,闷声说道。
“若是能够让对你敌意最大的人,与你一同身陷囹圄,让他急于自证清白,便没有闲心再顾及你这无关痛痒的骂名了。”陈金粟将手中棋子扣在桌上,看向陈金粟,“可懂?”
在乎的越多,留给别人的软肋也就越多。
陈杞太明白这些忠义之士心中最在意什么,杀人诛心,刀刀致命。
“明白。”陈金粟信心满满应了一句。
那时候,青盐对陈家父子这番对话一知半解,不明白其中深意。她只知道,第二日,坊间传闻,顾家养的狗咬死了人。
据说咬死的是个姑娘,只是那姑娘面目全非,身份也无从辨认。
顾家百口莫辩,顾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只狗是什么时候拴在门口的。那只狗早就被喂了毒药,还没等顾家从狗身上查出什么,它就毒发身亡,死无对证。
青盐细细梳理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像是将散落满地的珠子重新穿成串。这样想来,当初刺史之女便是被陈金粟设计杀害,而后又嫁祸于顾家。
一来能让顾家深陷风波之中,二来能够隐瞒陈家与徐震涛之间的秘密往来,三来还能处理掉这个可能让他们前功尽弃的麻烦女人——嵩州刺史之女,徐青禾。
的确,陈金粟此举,让后来顾濯弹劾陈金粟买卖官职,没有证人证言,少了许多说服力。
如果能赶在徐青禾去陈家之前将她救下,是不是就能为改变顾濯惨死的结局……
“想什么呢?”
顾怜突然出现在青盐面前,吓得她身子一抖。许是方才偷听他们谈话,做贼心虚的缘故。
“没想什么,发呆而已。”青盐有些手足无措,她随手将一粒葡萄捏在手中,一边剥皮一边漫不经心问起:“你方才去哪了?”
“在书房与哥哥聊些事情。”顾怜看着青盐的动作,如实答道。
“是出了什么事吗?”青盐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顾怜将手臂支在桌子上,一脸人畜无害问青盐,“为什么这么说?”
青盐急忙摇头,十根手指头胡乱搅在一起,支支吾吾开口:“只是看平日鲜少见你们这样凑在一起聊天,所以问了一句,我以后不再多嘴了。”
顾怜看着青盐低眉顺眼的模样,心脏像是被狠狠揉了一把,酸疼酸疼的。青盐像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木匠,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将自己身上所有锋芒磨平,让自己变得光滑圆润。
“无妨,你想知道?”顾怜笑着安慰她。
青盐先是一愣,听到顾怜这样问,青盐心中陡然生疑。
他这样问,是想要试探我?如此将陈家买卖官职之事告诉我,莫不是想要在我身上下什么功夫,将我也变成计划中的一部分!
青盐想到徐青禾的死状,心里猛然一颤。
“不不不,我不想。”青盐连连摇头,急忙答道。
顾怜将嘴抿成一条直线,眉毛向上抬了抬,顺从地点点头。随后熟练将椅子摆好,躺在这张专属于他的“床”上。
自从大婚以来,顾怜每个夜晚都是这样度过的。
青盐看在眼里,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他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