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拿到了这张帖子,青盐整日魂不守舍。每到深夜,她躺在床上,听顾怜平稳的呼吸从不远处的椅子上传来,她便开始辗转反侧,整夜难眠。
床幔在她眼前飘然垂下,被月光映射出漂亮的光泽,青盐独自望着它出神。
“能不去吗?”
“能装病吗?”
“能现在就天降一道雷劈到陈家去吗?”
这一刻,她好像参悟了圣贤所说的“吾日三省吾身”。
她的确日日夜夜都在心里反问自己,究竟有什么理由,能够让自己免受这份痛苦。
对青盐来说,去陈家和去上坟没有什么分别,而且还是去上自己的坟。
直到青盐再一次因为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而把筷子伸进顾怜碗里,顾怜终于忍不住了。他看着青盐眼底那一片乌青,虽是心疼,但却没有办法,只能轻声细语开口道。
“去是要去的,若是不去,恐怕陈家便会以礼仪有失作为借口,针对顾家。这种事情,他们做得出来。”
听到这话,青盐更是心如死灰。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顾家无论是官职还是背后的财力都不敌陈家,被陈家这样打压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我知道。”她说得有气无力,垂眸看看碗里可爱柔软的米饭,皱了皱眉,一口都吃不下。
顾怜看她受气包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他将青盐的筷子妥帖放回自己碗里,又在她碗里放了几块肉。
“先吃饭。”顾怜催促道。
青盐拿起筷子,夹起几粒米又放回了碗里。对她来说,现在就像是刀架在脖子上,这碗饭就像是送她上刑场的断头饭,她根本没心思吃。
“吃不下。”青盐两只手托着下巴,愁眉不展。
顾怜看了她一会儿,沉吟一声:“我们去陈家可是有计策在身的,你这样不吃不喝,恐怕要耽误大事。”
“计策?”青盐当即来了精神,她凑得离顾怜近了些:“什么计策?”
顾怜错愕地抿了抿嘴,一副将秘密说漏了嘴的模样。他摇了摇头,将头低得更深了些,仿佛逃避青盐追问一般,一门心思大口大口吃起饭来。
“你快说,快说!”青盐两只手重重搭在顾怜拿筷子的小臂上,让他动弹不得。
以顾怜的力气,挣脱青盐的束缚易如反掌。可他没有用力,只是用了一成力,承住青盐施加的力量。
“先吃饭 。”顾怜指了指青盐的碗,一字一顿道。
听他这样说,青盐心里明白过来,顾怜是以此为借口让自己多吃几口饭,奈何去陈家的计策对她来说宛如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她只能顺从。
为了知道顾怜的计策,吃几口饭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青盐赌气似的骤然将手从顾怜手臂上拿下来,她转过身去,重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饭。
看青盐的动作,顾怜急忙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口菜。见她两腮一鼓一鼓,吃得卖力,顾怜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慢点吃,”顾怜想了想,继续说,“这一碗,要吃完哦。”
青盐叹了口气,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在碗里。顾怜看着她这样认真努力的模样,在心里暗暗笑出声来。
“三弟——”顾濯推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顾怜正饶有趣味地看着青盐,手指因为得意而有节奏地在腿上敲打起来,阳光在他指尖一跳一跳的,欢快极了。
顾濯呆在原地,像是见了鬼。
他用力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最近太累,看见了幻象。等到他再睁开眼睛,他发现——
这是真的。
他不仅从来没见过顾怜这副神情,更没想到的是,让顾怜如此得意的事情,仅仅是因为在他的监督下,青盐吃完了一整碗饭。
还有他强行塞进碗里的几大口菜。
顾怜缓缓点了点头,随着青盐把碗里最后一口饭送进嘴里,顾怜跟着松了口气。
“大哥?”顾怜回过头来,看见顾濯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顾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定定向他们的方向看来。
“唔唔……唔……”青盐嘴里刚被饭菜塞满,她急忙起身站在一旁,用手帕掩住脸,用力往下吞。
“慢点,慢点。”顾怜见状跟着起身,急忙给她递了杯水。
“明日之事,你已经与弟媳商量过了吗?”顾濯关上门,边问顾怜,边坐下身来。
青盐一听,眼睛顿时亮起来。她急忙坐在顾濯身边,眼睛里张得圆圆,生怕错过一个字。
“还没,正打算说。”顾怜也早早收起温柔,换成了往日里那副认真严肃的模样。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聊到星星已经爬上夜幕,夜晚寒风从角落钻进房间取暖。
“徐青禾?”顾濯皱起眉头,疑惑问道。
“嗯。”顾怜垂眸颔首,“就是前些日子带你去见的那个姑娘,她是徐刺史的女儿。”
顾濯点了点头,听顾怜继续讲下去。
“她说,为了避开朝廷巡查,他们每次贿赂陈家,都要用将钱财宝物放在秘密的地方,再用他们约定好的方法告诉陈金粟,去哪里取回这些宝物。”顾怜声音低沉,控制在三个人能够听到的范围。
顾濯点了点头,他并非认可陈家的做法,只是这种小心谨慎、生怕被旁人抓住一点把柄的行事作风,的确是陈家风范。
“然后呢?”青盐比顾濯还着急,她将身子贴在桌案边缘,偏过头去看顾怜。
顾怜没有吊青盐的胃口,一股脑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