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对了。”许榴花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想着总有神明护佑,跟着松了口气。
可是……
这一次,神仙也不打算站在青盐这边。
十月十八,青盐像往常一样穿一身白出了门,她素面朝天翻身上马,向那个熟悉的城郊旷地奔去。
小时候,她并没有与父母度过多久的欢乐时光,父母的面庞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了。她只依稀记得几个画面,她站在母亲身前讨糖吃,母亲总是狡黠一笑,让她陪自己玩游戏。
直到青盐累得筋疲力尽昏昏睡去,再也记不起吃糖这事儿,母亲才将她抱回房间里,再把糖塞在她枕头下。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青盐小时候做的梦总是甜甜的。
每当母亲这样捉弄青盐,父亲总是默默笑着看他们,也不说话,也不走上前,只要父亲敢出面,总有一方要指责他拉偏架。所以,他索性躲在一旁讨清闲,默默看着母女俩,就像是在欣赏什么风景。
每当母亲落了下风,父亲就不由得笑出声,母亲总是气恼地回头去骂他,父亲立刻收了笑容。
那是青盐最早看过的变脸表演。
青盐这样想着想着,脸上溢出些笑容来,缰绳也甩得起劲儿。
今天天气晴得刚好,她袖子里灌满风,一路驰骋。出了城门,青盐一路不停,马蹄扬起的尘土渐渐隐去了她的身影。
她心里想着,只要一路畅通无阻,她就能在日落之前顺利赶回来。
天不遂人愿,青盐抬头便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迎面而来,从路线和势头来看,他们没有绕过青盐的打算,反而像是直直冲她来的。
青盐不想现在惹上麻烦,急忙掉转马头打算绕路超过去。
对面的人注意到青盐的动作,也转了方向。
这让青盐更加坚定,这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她心里有些害怕。
直到她看清了带头的人的脸,她险些松了缰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冤家路窄。
来人正是陈金粟。
他们的马骑得飞快,还没等青盐反应过来,那队人就已经快马加鞭一股脑冲上来,他们将青盐围住,把青盐逼得避无可避。若不是青盐眼疾手快将马停住,她几乎要和陈金粟迎头撞个满怀。
青盐抬头看去,陈金粟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他甚至没有因为青盐的马扑过来而多眨一次眼睛。他淡淡看着青盐,方才的情形并未在陈金粟眼中掀起任何波澜。
此刻的他,像是一尊佛,端坐马上,睥睨众生。
青盐觉得全身上下的血都在往脑子里涌,她手脚冰凉,耳朵里充斥着心跳的声音。
好不容易让马停住,青盐堪堪稳住身型,利落在马上直起身子。她咬了咬牙,迎面看向陈金粟那张俊美的脸。
上一世的青盐想也不敢想,这样风流的一张脸下,竟是如此狠戾而冷漠的心。如果不是亲手触碰过他的身体,青盐甚至觉得他身体里流动的血都是凉的。
正在青盐慌乱之时,陈金粟细长的桃花眼中浮现笑意,他眯了眯眼睛,眼神像是一把刀子刺上青盐身体。他用眼睛将青盐全身上下搜了个遍,最后直直落在她脸上。
“姑娘去哪?”他声音悠闲得像是在问青盐,今天天气好不好。
“陈公子。”青盐怯生生开口,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陈金粟眼中笑意更盛,不紧不慢缓缓开口道:“姑娘认识我?”
认识,当然认识,何止认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盐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听着陈金粟熟悉的慵懒声音,巨大的愤怒在重击她的心脏,怒火夹杂着恐惧向她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吞噬。
她深吸口气,藏起痛楚,勉强压抑自己冲上前去掐住他脖子的冲动。
“陈公子声名远扬,长安城无人不晓。”青盐的话虽是恭维,可眼神和语气冷冰冰的,仿佛藏在和煦春风下厚厚的积雪,表面的温暖下是刺骨的寒。
“论名声,陈某未必比得过姑娘。”
陈金粟笑得纵情,在青盐看来却锐利而冰冷,挥之不去的噩梦冲进青盐脑海。她发现自己纵然有千万般恨,手腕却是软的。
她仍在怕。
假如现在陈金粟长剑一挑,打算要了她,她能做的也只有俯首称臣,甚至没有周旋的勇气。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她虽觉得自己恨陈金粟,可骨子里仍旧对他怕极了,也许是上辈子的痛感,让这份恐惧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她一直都很想问问陈金粟,当初他在宴春楼,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说着爱她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利用她了吗?
如今,除了这条命,她没有任何筹码。
她是不敢问,也是不敢赌。
这一世,被爱对她来说已是奢望,只要不被利用不被骗,她的人生就算完满。
青盐垂下眼睛,藏起绝望,将她的歇斯底里默默收拾好,淡淡回了句:“不敢。”
陈金粟不知道青盐心中波涛,看着青盐温顺的模样,他拎起缰绳,又向前挪了几步。看着青盐的脸,他双眉一挑,笑容中满是邪气,带着纠缠不清的意味。
青盐想别过头,陈金粟又向前探了探。他迫使青盐望向他的眼睛,像是天边恣意疯长的野草,不管不顾就入侵青盐的春天。
“姑娘比我听说的更美。”阳光坠入陈金粟眼眸,让他眼睛里闪出些光亮来。陈金粟虽生性桀骜,可此刻他看向青盐的眼神却清澈无垢。
青盐被这眼神恍惚了一瞬,压抑的苦楚适时在他脑中迸发,让她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