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皮鞋踩着木制栈道,发出咯噔的声音。 两人同时看过来。 护士冲这位霍先生笑笑,寒暄两句便离开了,陈文港仍坐在长椅上,扭头打量他。霍念生在他左边坐下,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郑宝秋最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陈文港顿了很久,似乎在斟酌措辞,慢吞吞地开口: “你告诉她我在这里了?”霍念生反过来问: “你想让我告诉她,还是不要告诉她?” “如果还没说,就不要了吧。”陈文港头转回去,“也别把我现在的号码给她。”霍念生翘着腿,胳膊搭在椅背上: 为什么连她也不说?我记得你们关系还可以。陈文港定定看着脚前的地面,扯了一个牵强的理由: 就是好才不想让她瞎操心。他这样执拗,霍念生不由乜了一眼过去,陈文港把手抱在胸前,往里拢了拢开衫。 他瘦削的肩膀缩着,白皙的手背上透着清晰的蓝色血管,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却瘢痕重重。他整个人和眼前枯树一样,呈现出一种缺乏生机的嶙峋感,无声无息地融入岑寂的背景之中。 霍念生望着那些道行树,到来年春天,大部分还会发出新芽,迎来绿意盎然的夏天。但也有个别可能会枯萎,死了的那些会被淘汰,挖出来,再种下新的树补充进去。他把视线往右滑,陈文港面向他的半张面孔沐浴在如水的天光里。霍念生静静地回想,好像他还从没在这张脸上看过怨愤的神色。 就算见到他最狼藉的时候——霍念生想起桥洞底下,陈文港躲在阴影中,一双眼睛向他看过来,那眼神让霍念生最近总是做梦,他还记得里面流出的每一分不知所措的脆 弱和孤独。 但是没有憎恨、不甘、苦毒,这些人性里最阴暗的情绪,仿佛从来和眼前的人无缘。陈文港迟迟没等到他开口,他又看了霍念生一眼。霍念生把二郎腿放下来,突然侧过身体。 在陈文港的印象里,这位公子哥脸上总挂着种看破世事的无谓和讥诮,仿佛对谁都不屑一顾,谁都入不了他的法眼,想着,霍念生突然向他靠近了一点,好像下一刻就要开口嘲讽。 然而他其实只叹了口气: 还疼吗? 陈文港怔怔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冷风打着卷把两三片黄叶刮到长椅脚下。深秋季节的风,已经有了寒意袭人的意思,显得覆到脸上那只手格外温暖——而在霍念生的目光里,同样藏着一些让人无法正视的温度。 那只手顺势捻到陈文港的耳垂,他突然惊醒,摇了摇头,挡开霍念生的手。 “是疼还是不疼的意思?”霍念生问, 之前好像还有点化脓,现在看是好一点了。 “已经没事了。”陈文港因为他的关心变得局促而僵硬, 平时不碰不会疼的。 他已经退到长椅一端,再往后推就要掉下去了。霍念生伸手捞了他一下,甫一伸手,陈文港便腾地站了起来。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激烈,霍念生跟着站起身,倒是没说什么。 两人同时沉默,一前一后沿湖边栈道往前走。 走到尽头的时候,陈文港犹豫片刻,才开口: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霍念生听着笑了: “你问我?这个不该听医生的吗,医生怎么说的?”陈文港垂着视线往下看: 没说别的,只说了再观察几天。霍念生扬眉:那急什么,怎么,在这里住够了?陈文港唇边扯出一丝苦笑: 也轮不到我说这话吧。 小时候他住儿童医院,记得一个病房里挤着三四个孩子,还是人满为患,一床难求。也就是金钱叩门的私立医院,才能这样大门常开,只要付得起账单,医生护士就没有任何意见。 前提是有人肯替他付账单。 陈文港低着头。 但霍念生是不在意烧钱的样子: “保险起见,还是多住一阵子,在这里至少什么都方便。” 陈 文港突然停下脚,抬头盯着他: “我住这间病房一天要多少钱?” 霍念生微笑着说: “原来你是担心我付不起?那还不至于。” 陈文港低声说: 不,我是想算算,以后该还你多少钱。 霍念生拍拍他的背: “谁说让你还了。” 大冷的天,陈文港背上却有点出汗,被他触碰的地方,隔着衣服似乎都觉得发烫。 然而霍念生说完就没有后话了,他像是故意的,偏偏拖着不说后面的条件,不上不下的。比起试探,陈文港甚至有冲动直接问他,然后呢,他打算拿自己怎么办?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茫然。 孑然一身,像待在水中的沙洲上,四面八方都无路可走,商量和倾诉也没有对象。他的未来掌握在霍念生手里,但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和模棱两可的回答,似乎给不了他任何答案。 医院湖水秀丽,阳光虽不明媚,但风景别有一番滋味,霍念生又陪他散了一个小时的步。 他显得很有绅士风度,把陈文港送回病房才告辞离开。 陈文港躺在床上,背对门口,枕着胳膊,这次他没再去窗边看霍念生,脑子里却始终浮现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很难去猜霍念生大老远来医院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忽然,陈文港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楼前空地只有一个工作人员蹲在那里清理杂草。 大 霍念生来探望的频率大概维持在一周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