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宁厌不嫁人,宁三娘气笑了,直翻白眼。
“就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种田!税赋你都交不上!直接抓去打板子!劳军!”
在其她人看来:五亩地税和五倍人丁税,外加修筑堤坝的徭役和朝廷不定时征收的军税,一个弱男子必然会把自己饿死。
但宁晏有他的计划。
宁晏回望人生,步步青云。他一岁发蒙习武,七岁已负“少年天才”武学盛名,十三岁自通任督二脉,十五岁越过三位兄长接任武林少盟主之位,十八岁闭关领悟少阳神功,二十一岁功成出关——便是昨日了。
武功武功,外武内功。武为招式,功为内力。此时虽穿了个四体皆废的身子,但招式他记得,筋脉行气他记得,就算是个残废,他也能快速练成顶尖高手。
这是属于武林气运之子惯有的自信。
待身体养好,轻功与内力加持,如此浅滩困不住他这条真龙。
此时先与虾米过招,把眼前这关过了。
一番讨价还价,在里长的见证下,赵秀才重新拟定好欠条:宁厌需在半年后还宁三娘三两银子,若逾期未还,则抵祖田一亩。
原本到口的五亩田飞了,宁三娘骂骂咧咧,为这事她还打点了族中好几位长辈呢,三只老母鸡,她可心疼了。
宁三娘诅咒宁厌早晚饿死,跨出门被门槛绊了脚,看门板厚实,又叫女儿撬回去当柴烧。
吃绝户的人绝不空手而归。
待人群散去,宁晏开始清点被便宜亲戚明抢暗偷无数回的家底。
家具,也就一条床板和一卷破被,还是嫌弃躺过尸体才没被抢。
穿的,补丁比布多。
原主的男装全是裙子,他只能换上原主母亲的女装后才觉得正常。
吃的,几乎没有。
三根混在煤灰里的红薯,就是全部余粮。
这开局真是干干净净,一贫如洗。
宁晏就着漏在屋里的一滩雨水,将红薯洗干净。
水面上映着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如鬼魅般单薄,哪有当初宁少侠“才貌富三绝”的风采?
罢了罢了,今时不同往日,还是着眼于当下。
宁晏一边生啃红薯一边思考生计。
吃了这顿没下顿,首先解决温饱。
能日结,能管饭,帮人做小工吗?
他掂量了下这幅身体,脏水入肺,没有十天半月喘不顺气。
何况还是个晦气的丧门星,谁敢沾?
好在宁晏虽然使不出内力和真气,但打猎的技术还有。
他在屋外折了一根竹子,草草做了套弓箭,当天下午就上了山。
下山时,手里拎着一只野兔。
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和粗糙的装备,能打到兔子,都得多谢宁厌的老娘在天有灵。
要不是她老人家在山上被熊咬断了脖子,村里人最近都不敢上山,哪儿轮得到他逮着兔子。
宁晏在山上捡了一块砭石,每日刮磨任督二脉,点按几处肺经穴位,以增强气血,调和受凉的脏腑。
身为武林中人,调理身子和疗伤的手段都信手拈来。是见多识广,也是久病成医。
靠山吃山的宁晏好歹将原主的身体养得七七八八,肺不疼气不喘,连丹田内的真气也可以运行一个周天。
通气了,内力上来了,是时候种田了。
于是宁晏靠两张兔子皮,借来了邻居的锄头,准备大展拳脚。
种田这门力气活与技术活,从入门到放弃,宁晏用了半天。
他是个聪明人,种田回报周期长效率低,而原主的身体也实在柔弱得令他发指,内力还得再积蓄。
哎,也不全怪原主。宁少侠舞枪弄棍可以,压根不会种田。
宁晏立即转变思路。
他将四亩田租给了乡亲,就是当初让夫郎跑去帮他请里长的外姓人,李大娘。
外姓人在宁家村有田地的极少,大都是没有田地的雇农。宁晏的祖田不但是良田,还处于宁家田产的水源上游。饶是宁家仗着大姓一向欺负外人,这块田的水也是断不了的。
李大娘对宁家的田眼红得很,一听宁晏的良田要租给她种,喜不自胜。宁晏同她约定,待收获后付他三成粮食,但需要提前支付一成粮食作为定金。
李大娘为难,良田每年产四石粮,算下来得支付十六斗定金,这对雇农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雇农不止要给主家交粮,还要分出两三成给朝廷,每年粮食不过勉强果腹。为了挣钱,雇农家的男人们通常还干些三叔六公的苦活,属实不易。
宁晏知她顾虑和难处,许诺这一成先按照中田的出产算,只用给十二斗。
李大娘乐得直拍大腿,赶紧借了粮付定。
暂时解决了短期内的粮食问题,宁晏还给自己留了一亩地。
种种菜,练练手,顺便锻炼筋骨,争取早日重拾武艺。
宁三娘一看李大娘种上了宁家的田,气得咬牙。
晦气丧门星!倒被外姓人吃得干干净净!
宁厌这不会计算的傻瓜蛋子,才要三成粮,要她定,起码四成。
更别说定金十六斗粮已是吃亏,还给减到了十二斗,他是不知道夏租都得交出四斗粮?
那么好的田,一年收三成粮,是饿不死,但要攒出还债的钱远远不够。何况他嫁不出去,顶着五倍税。
小男子没见识,由得他作吧。瞧他穷得只能穿他死鬼娘的女装,三天刨地两天躺尸,草长得比菜还高,饿得只能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