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厅内。
张怀贤长身玉立于厅阶之下,听到背后脚步声,转身回头,见尚云明沏一脸不耐进来,忙拱手一揖。
“尚节使,深夜叨扰,实是情非得已!”
尚云明沏带了一身酒气一身风越过他,径直坐下,一招手,示意他也坐下。
张怀贤诚惶诚恐坐下,将流民异常的事讲了。
今日蹴鞠比赛散场后,他家所在洛水街,被流民堵得水泄不通。
最近几日,流民数量爆增,安置流民的各大佛寺已纳人不能。
罗城、子城内,新设的流民安置点也逐一爆点。安置不及,许多流民路宿街头,阻塞行道。
自开年以来,塞北四洲八郡的失地流民闻听晟洲有新政,皆来相投。依他推算,投奔人数应在五、六万众之内。
可眼下的情形颇为异常,他便去各大流民置事处统计人数。结果,合计出的人数让他十分震惊,开年不过短短两月,前来奔投的流民已愈十万人之众。
尚云明沏听他讲了半天,不以为意道:“张兄说过,新政推行定会八方来投,难道不是投奔的流民越多越好?”
张怀贤诚恳道:“自然越多越好。只是,短短时日奔投的人数远超预期,不合常理。”
尚云明沏嫌他多虑,亦嫌他拿这种没根没据的事烦他,眼风不耐一凛:“你的意思是?”
张怀贤沉着性子道:“就怕立琮派人混入流民中!”
年前一役,立琮仓徨逃出晟洲城。
彼时,尚云明沏不欲放立琮出城,偏张怀贤力劝,让他放立琮走。若立琮当真在背后兴风布雨,定谋大患。
只是,力劝他放人的张怀贤,眼下又有何颜面找他商讨?
可事关重大,不能不管,他郁怒向张怀贤发问:“流民事宜,负责登记造册的是谁?”
见他面生怒容,张怀贤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拱手道:“此为杂散事宜,不过动口一问、动笔一录,虽为末等小吏负责……小吏却多为西阗人!”
尚云明沏目光投向门外黝黑的夜色里……此事怨他!
晟洲城内的西阗人虽为立琮势力,但均为本族,若收心归性于他,更可堪用。
本道留口差饭给西阗人,所有正职均留与西阗人;虽起用景唐人、胡人为官,却不想异族坐大。
景唐人、胡人皆挂虚职,有做事的分,无做决定的权,仅为制衡立琮留在晟洲的势力。
若立琮有心为祸,晟洲城……还真是四面八方都漏风渗水。
若这帮尚未归心于他的西阗人,暗放冒充流民的西阗丁奴入晟洲,静待时机,蛰伏为祸……
尚云明沏心底生寒,蹭地站起身,向厅中府兵道:“去,着达朗……带三千精兵随我出府!”
张怀贤立时松了一口气,频频点头道:“节使聪慧!”
虽不满张怀贤力谏他放过立琮,眼下事态急迫,他忍怒一笑:“有劳张兄一道?”
张怀贤身子未动,眉头轻轻一跳,道:“我入府时,见到千香坊的人……听说,宋唐心至夜未归,还在节使府?”
尚云明沏眼风一凛,笑意凉下。
今日他是被宋唐心激怒,才强留下她。
脑中混乱纷扰直至此时,竟然忘了派人去向宋府通禀。
遂淡定道:“宋唐心身为掌印,留在节使府也是因为公事,回头我派人和他们说明。”
张怀贤细眸一弯,笑道:“宋唐心素日里狂悖任性,何必留她?”
尚云明沏将他凉凉一望,淡问:“你担心她?”
张怀贤抬手抚上胸口,玩笑道:“我是有些担心!若再撞见她向节使行凶,我担心的是……我这胸口能承她几回刺!”
尚云明沏怔了怔,失笑走近他,一拍他肩膀道:“怪我,竟然忘了张兄又救我一命。说说,我应该怎么谢你?”
张怀贤眸色闪了闪,勾唇一笑:“若节使当真要谢我……何不放她的贴身侍女入府,一可安千香坊众人的心,二来她也少生些事。”
尚云明沏若有所思点点头:“是我失误了。回头让人去接她的婢女,走吧!”
二人一起步出议政厅,脚下匆匆。
尚云明沏领先一步,埋头急行时,身后,张怀贤眼风凉凉跟上。
……
女奴敲门而入,收拾残羹剩饭后,将门掩上。
宋唐心手支着腮,坐在窗前,失神望着月凉如水的庭院。
她曾大言不惭向宋玉和说,自己内可持家,外可拖刀上马,冲锋陷阵……眼下她被尚云明沏拿捏得死死,成了天大的笑话!
一想到宋玉和,她心下一惊,抬手抚上空空如也的发髻,心便也空了!
银簪被尚云明沏弃到马场围栏之外……要如何才能寻回?
门“吱呀”一声开了,应是送洗漱用水的女奴,她头也不回道:“放下就好,别烦我!”
“宋娘!”
带着哭的腔的声音响起,她一回头,便见小怜扑来将她抱住。
她怔怔抱住小怜,尚云明沏竟然放她的人入府?
小怜连哭带比地说,她久夜未归,陈伯急若热锅上的蚂蚁,又是找人入府打探她的情况,又是请人帮忙。
最后,陈伯带了千香坊数十人到节使府外要人。
“请人帮忙?能请到谁?”
她失笑,这节使府就是龙潭虎穴,能请到谁帮忙。
小怜包着两窝泪花点头,“是请了人帮忙!”
忽地,她想到那一人,压低声音问:“可是给我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