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联景唐’的通敌之罪,你这千香坊便别打算开。”
陈立惊惶失声:“贵人却是说笑了,我们私运香料不过糊口,哪敢私联景唐?”
那人冷笑:“知道就好,回去告诉宋时明,若这千香坊盘营,就别跟着节使起哄。若阳奉阴违,定教这千香坊化为灰烬。”
陈立惶恐:“多谢贵人提点,贵人的话定一字不漏转给东家。”
陈立谦恭送人离去,她转出座屏,望着屋外下个不休的雪,叹:“这是风雪俱来了?”
是夜,愈半。
晟洲城内,凌厉的哨声、撕杀声、金戈铁马声划破冬夜,若怒海惊涛般轩然起而……
宋唐心被杂声惊醒,推醒小怜,二人披衣跑出院子一探究竟。
院里,火把通明,照亮宋府幽夜。
宋时明与陈立立于庭阶上,负手静望大门,一众家仆站满院子,手执棍棒,如临大敌。
惨嚎声,马蹄声,撕杀声就在咫尺之距的门外。
她惶悚不安,“爹,外面发生什么事?”
宋时明还没开口,府里仆人便七嘴八舌头讲起……原来,夜里竟有大军入城。
尚云明沏不知从何处调来数万大军,趁夜围了守城军军营,杀了好些军头,还满城抓捕犯事的西阗官吏、西阗贵族。
西阗人多居子城,宋府亦在子城。
所以宋府门外才杀声震天,大门时不时被人撞得“砰砰”作响,宋唐心听得寒毛直竖。
宋时明呵令:“任人都不得踏出府门半步,但若有人胆敢闯门,棍棒伺候!”
宋府外,寒月萧杀,血染长街。
怒马之上甲泛银辉,刀生寒光,无数辫发的西阗精兵纵马扬刀,追绞逃逸的守城军。
他们手中弯刀似月,于长街上,将追到的守城军或踏于马下,或斩于刀下。
子城内,西阗贵人聚居的小巷骚乱纷纷。
兵分数路的西阗精兵踹门破府而入,将睡梦中的西阗官吏、贵族拖攥出门,五花大绑带往节使府。
一夜血雨腥风,至日上三杆方休。
宋府阖府上下紧张一夜,清晨打开门,惊见门外血流成河,尸骸满地,顿时又关门闭户。
晟洲城许多人一夜未眠。
有人惊惶不安,有末路奔逃,还有人胜券在握。
惊惶不安的,自然是晟洲的西阗官与贵族,还有死伤无数的守城军。
而末路奔逃的……
天未放亮,趁城门口混战之际,一辆破旧马车被守城军以肉身掩护,向城门外冲出去。
夺命狂奔的马车上,一位脂满膏肥的中年男子一脸佛像,他阖着双目,丰胰的手指捻着佛珠,看不出悲喜。
他身畔,鬓发花百的西阗官摩思元时时抬袖擦汗,掀帘紧张望向城门,待离晟洲越来越远且无追兵,这才颤抖着手放下帘子。
“为护我出城累及你一家老小……这晟洲城也无须再回,往后便随在我身边吧!”
摩思元须发皆张,老脸上泪水横溢:“立琮王爷……为何不下狠手?”
立琮捻珠的手停了,没有开眼,叹气:“本道新王放出的这只雏鹰年幼,不欲杀生,没想竟被雏鹰啄了眼。”
摩思元腥红着眼切齿:“立琮王爷仁慈,可新王却半分不念长妃的好!”
立琮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手中佛珠上,遗憾:“待长妃诞下子嗣,西阗早晚是立氏的天下,我又何必与他撕破脸?却没想到,新王竟如此不留余地……”
“王爷,真要将晟洲让出?”摩思元万般不甘。
立琮复捻佛珠,摇首缓缓:“我培土栽树二十年,还由不得别人来摘这果子。且往赣洲去,先让这小雏鹰过个开心年!”
风啸雪怒漫天白,马车的影子于风雪里渐远渐淡。
而胜券在握的……
节使府内,大狱内火把通明。
绑在铁架上的守城军惨号不断,狱卒们长鞭带风,鞭鞭凌厉,抽得他们身上血肉模糊。
尚云明沏虽双眼通红,手中却挚着一只琉璃杯,闲淡自斟自饮。
待有人撑不住连声告饶,他才一挥手止了鞭刑。
略略向前一探身子,笑问:“我入城时行刺的人是谁,你们谁先说?”
守城军面面相觑后,便有人凄惨道:“节使明察。我们敢杀景唐人、胡人,可断不敢行刺您!”
尚云明沏闻听,往椅背一仰,淡道:“火候不够!”
顿时,皮鞭破空声再次响起,七嘴八舌的告饶声此起彼伏……
“尚节使,我们眼下九死一生,何敢再瞒?”
“尚节使,我们行动皆受立琮王爷指派,他虽令我们吓阻商户,却从未令我们行刺你啊!”
尚云明沏把玩着酒杯,沉默许久……
他朝身后府兵一支首:“去,将张怀贤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