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总是要有几个人出来赔上性命的。”范宪斗轻声说道。 汤山嘴角抽搐,低头不语。 “不能等大汗追查到你这里,若真是如此,那便毫无挽回余地了。如今,我只能力保你的性命,至于其它,便管不了那许多了。”范宪斗手抚汤山肩头,低声道。 “全听范公安排。”汤山仿佛使足了气力,才说出这几个字。 “你现在就回去,让手下人制作一份口供,便将此事都推到那黄贵身上。不能让黄贵落在旁人手里,你应该知道如何去做。他一个还不成,那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你还需再添一人……方才你说那与钱孟一同的有两个同伴,一个当场被杀,另一个被你在家中杀死,既然如此……那钱孟便也不能留了,横竖已经有了人命,便不在乎多他一个。再者,让钱孟活着回到崔承用身边,你还如何能将责任推卸,钱孟是必然不能留的了。” “小汤这就回去,按大人嘱托一一办理,尽力将此事化解到最小。”汤山声音低沉,低头说着。 “等一切事情做完,与家里人告个别,你这次离家,或许不知何日方能回去,总要安顿一下家里。你不在家时,我会派人时常过去探问,照料好你的家眷,你自不必多挂心。”范宪斗霭声说着,眼圈不禁泛红。毕竟汤山跟随其多年,今日走错一步,前途未卜,心中自是难过。 “多承范公提携,此生无以为报,将来若有出头之日,定当舍死报答范公大恩。”汤山声音哽咽,伏地拜谢。 “不提什么报答,你能脱罪,留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报答了。”范宪斗语声也带出哽咽之意。 汤山大受感动,不觉泪流满面,抬头道:“范公放心,汤山便是一死也不会让此事牵连范公半分。” 范宪斗脸上变色,怒声道:“不能说‘死’,你定要留着性命。崔承用那贼此次得势,我们便瞪大了两眼盯着他,我就不相信他是石头筑的身子,总有一日,这贼会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我定会让他偿还旧账。你要亲眼看着那一时刻,方才解此次所受的莫大委屈。” 汤山含泪点点头道:“范公说的对,不说‘死’字,我要活到那一天。” “行了,快些回去做事,等完事了,仍然上我这里来,便在今晚,我带你去见大汗,不说其它,只是向大汗请罪,任大汗处罚。至于大汗作何处罚,我想定然不轻,你不要做一丝申辩,只管认罪受罚。话让我来说。”范宪斗看着跪在地上的汤山,轻声说道。 汤山跪在地上,朝范宪斗磕了几个响头,站起身,擦了一把脸上泪水,走出屋外。屋外日头正足,照在身上,却只有透骨的寒意。 汤山骑马回家,刚到门口,那小三子便迎出来,拱手道:“爷,老黄的伤势已经大好,精神也好了许多,应该已无大碍了。” 汤山心中一痛,只是点点头,没有答言。在门口下马,嘱咐小三子将马牵去侧院马棚。自己一人先去了后院。时正午后,汤山的媳妇正在屋内午睡,汤山进到屋内,想叫醒自家媳妇,却忽地顿住。过往多年,汤山一心投在大汗交予的差事上,自从担任“天隼”副主事以来,差事更是繁多,平素与自家媳妇便很少过话,甚而一个月中也鲜有几日会到这后院来。而今日一别,实不知何时能回。如此离别之日,反而不知与自家媳妇说些什么,本想着说些嘱托的话语,一时心中竟不知从何说起,心中暗念:“有范公护佑,应该吃不了苦头,便不说了吧。” 心中想着,又看了看睡在炕上的媳妇,便回身退出。旁边侧室,是家中奶妈与自己儿子歇息的房间。汤山轻轻推门进去,那奶妈正在屋内浆洗儿子衣裤,见到汤山进来,吃了一惊,忙躬身施礼,想转身去叫醒炕上睡着的小儿,被汤山抬手止住。 汤山走到火炕边,欠着身子看了看自家儿子。许是屋内热,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甚是惹人怜爱。汤山俯身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儿子翻了个身,又呼呼睡去。汤山心中一痛,想起儿子出生以来,自己竟很少真正与儿子玩乐嬉戏,有时儿子到前院中寻自己,自己或正被差事缠身,便随口打发儿子回去,甚或呵斥几句。而今日一别,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心中更觉实在亏欠了儿子许多。如此想着,心中更痛,低头仔细端详了半响,又俯身在儿子那小脸上亲吻了一口,转身出了屋门,大步朝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