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盛典要举行整整十五日。
岚湘说大典后会亲自审她,这几日就真的对她不闻不问,仿佛要由她自生自灭一般。
岚湘的任性无情,远比师晚怜想像的更为可怖。许是觉得她是没什么权势的舞姬,岚湘就随意地将她囚在神山中的一处牢狱中。
她再被众人欣赏,也不过是一个舞姬,就算她真的死了,也不会对岚湘有太大影响。小人物的生死向来是这般无声无息,不会有谁真的在意。
神山万年覆雪,仿佛不顾星霜荏苒,岁月倥偬。满目所见皆是雪白,再无他色。这样无尽的雪苍茫却也濩落,透着一生寥落的孤寂。
牢狱在神山之中,牢门死死紧闭,连这一点雪白都不曾为她留下。这里只有无穷的黑暗与死寂,仿佛能将生命囚毙其中。
没有其他的人,没有光,没有别的颜色,有时连声音都没有。
只有在大雪伴罡风而下时,她才能听到隐约传来的窸窸窣窣的风声和落雪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感受到时光在流逝,感受到自己还存在着。
牢狱阴暗潮湿,石壁上破了一处小口,有澈冽的雪水从中汩汩流出。地上有散落的木板和石头,她利用这些材料和雪水做了一个简易的水钟,能让她大概知晓已经过了几日。
没有旁的事可做,她就这般盯着这一滴滴落下的水,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算来,这已经是第五日了。
她身子素来虚弱,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日,她的意识也渐渐消弭,几乎就要昏迷过去。
每当快撑不住时,她便用雪水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想,她不能昏迷,她一定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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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查清有人用面具害师晚怜之事,帝清和玉辞舟已经在千机阁待了整整五日了。他们翻遍有关蚀骨术的典籍,彻底了解其特性、作用时间,再根据应该施术的时间推算,找出当时与面具接触过的所有人。
仙侍们的名册被翻得发皱,他们一一提来审讯,仔细搜查,可是却依旧一无所获。
帝清捏了捏眉心,指腹轻轻划过一页书籍,似是自语:“这施术的人竟如此精明,做事不留一丝痕迹。”
“这确实也难查,”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的玉辞舟拿起原本盖在脸上的名册,语气疲惫,“施术的时间是当日未时,是在仙侍端面具经过神殿之时。当时的神殿周围那么多人,连天帝身边素来深居的几位仙侍都提前去凑百花盛典的热闹了。若是要一个个盘查,怕是要把整个天界都翻个底朝天才行嘞。”
“天帝身边的几位仙侍……”帝清侧眸看向他,眸光清沉,“玉辞舟,你当时也在啊?”
玉辞舟收起二郎腿,直起身子看着帝清,语气哀怨:“对啊,我的二殿下,我当时去锦熙上仙那里拿你过敏的药,恰好经过神殿。那个人多热闹的哟,简直别提啦,就算累死我怕是也查不完。”
帝清被他的话逗得笑出了声。他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他垂眸盯着那本名册,思忖了须臾,缓缓阖上了所有的典籍,终是起身道:“我们已经在这里查了整整五日了,如你所言,我们如今线索有限,查出那个罪魁祸首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顿了顿,叹息道:“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连着几日席不暇暖,是该休整一下。”
“终于——”玉辞舟一把阖上了手中的书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似是感动得都要哭了:“我的殿下,我终于可以休息了,玉某简直对您感激涕零呐我的大恩人!”
帝清:“好好说话。”
玉辞舟:“咱们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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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玉辞舟告别后,帝清也要回上清殿去了。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月华如薄霜,铺满了天界各个角落。路上几乎没有旁人,帝清就这般孤身一人走在月光下。
就像他生来便是要这般孤寂地走着。
从天机阁到他的上清殿,恰好要经过枕月台。行至枕月台附近时,他下意识地朝那边望了过去。
此时的枕月台沐浴着月华,溶溶月色几乎要化在莹润的高台之上,与之相融。枕月台后有弦月花相衬,浅紫色的花与冰蓝色的枝叶浸没在月光之中,宛若雪绮飘香。
美得不像话。
他被这样的美景所吸引,情不自禁地想走上前去。可是堪堪要迈出脚步,他突然想起来,他是碰不得这般鲜活美好的弦月花的。
这样纯粹动人的美,注定是不属于他的。
这般想着,他垂着浓黑的眼睫,默默收回了脚步。可他似乎又舍不得离开,便就这般孤零零地伫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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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清眠因担忧师晚怜而夜不能寐,便推门出了枕月阁。
岚湘的权势地位过高,师晚怜又素来深居简出,没有太多熟识的人,清眠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得上她。
已经整整五日了……岚湘那般嚣张跋扈,不知自家殿下这时还好吗?
她望枕月台的方向望过去,不经意间瞥见了远处独自伫立的帝清,动作一滞。
月色如霜,披戴他满身,衣袍上仿佛沾满了雪。他身姿颀长,长身立于月色中,称得上是漱玉濯雪,琨玉秋霜,宛如在雪地中直立的鹤。
余光中,浅紫色的弦月花纷纷而下,这倒是提醒了她。
她突然想起来前几日的事情。百花盛典当日,师晚怜捧着弦月花前往神殿,中途拿着花去寻了帝清殿下。当时她还诧异,不知自家殿下何时与帝清殿下相识。
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素来听闻帝清殿下性冷好洁,为人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