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政殿外,点点血迹随花瑛虚浮的脚步在御阶上绽开。
她左半边的肩膀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却还是拖着将坠未坠的身体一步步来到皇帝身前,望向半空的白止。
那因失血已经显出苍白的小脸上尽是冷汗与血水,本该一尘不染的雪色校服,此时也早被沁透,滴滴答答的落着血珠。
在场无一人敢出声打破这种对峙又宁静的氛围。
皇帝看着这样的花瑛,神色黯了黯,眼底一瞬间闪过一抹复杂。
太像了!
皇帝不禁想起,当年祁衍的母妃,也曾像这样护在自己身前。那一年,容妃才20岁,身怀六甲,却愿为他,也为了天下黎民,长跪于大殿之上祈求派她前去赈灾。不惜己身安危,散尽一身灵力,只为求雨救灾,安民报国。以至于英年早逝的下场。
【陛下,臣为妃为臣,求的不过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罢了。现如今,天灾已降,陛下若只爱惜臣妾一人而舍天下,臣妾怕也无法再尽为妾之责了。】
皇帝没料到,一个荣冠后宫的妃子竟会在大殿上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一时气结。却不等他出言呵斥,容妃就一牵裙摆跪于大殿之上。朗朗声音传入皇帝耳中。
【陛下为君,当以社稷为重,当有为皇气度。臣妾所爱所嫁之人,乃是宁殉社稷也不会仅贪恋一人的人皇陛下。还请陛下降旨准臣妾领书院众人之请。赶赴旱地,为陛下,为天下黎民再续昌盛之景!】
再忆及过往,依旧历历在目。
那挺直的脊背与不曾退后半分的觉悟,与此时正挡在他身前的花瑛,逐渐重合。
再望时,皇帝难免心中酸涩。
这花瑛,又何尝不是第二个容妃?生死之际,所思所想皆无外乎苍生社稷,无外乎天下安宁。
她们昆仑的女子真皆是刚毅不阿之人啊!
皇帝紧闭上眼。
他为帝已有40余载,各中关窍他想到的比花瑛还要多。如今人/妖两族的恩怨既已明了,往后那无穷无尽的恩怨厮杀既已成定局。那他,身为人皇,能为天下人族所做的就只余一件事了!
再睁开眼睛时,他的瞳中也染上了决绝的神色。
皇帝跨步来到花瑛身前,以帝王之姿将其护住。不复方才慌乱,声音平稳且坚定道,
“传朕旨意,今传位于皇七子——衍,继朕登基。朕未察妖族之怨,愧对万千黎民。愿殉于城,以赎人族之过。”
一言蔽,众人皆惊。
文妃满眼哀痛的望向皇帝,低声唤着“陛下。”
却见皇帝转头望来时,一脸愧对,只柔声嘱咐道:“活下去,”
他从怀中将传国玉玺取出交给泪流不止的八公主,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再转向花瑛时,有一瞬间的沉默。他也知为难,却还是启唇问道:“花瑛,朕托你护文妃母子三人出京,你可愿意?”
花瑛一愣,随即站定持玄门礼,面向皇帝。
“定不负嘱托!”一礼长拜。
是花瑛对人皇所做决定的敬重,也是她定会完成的诺言!
凤凰羽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简直怒不可遏:“你还要手下留情的话,别怪我先动手了!”
他是对白止说的,原本留皇帝给白止就是想让他可以手刃仇人。竟没成想,这花瑛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让皇帝转变这么大。
若之前他们射杀皇帝,自是他们的复仇,他们的大获全胜。此战之后妖族定会扬眉吐气,甚至将人族置于脚下,奚落嘲讽。可现如今皇帝自认错误,愿殉城以赎罪过,其含义可就变了样子。
一族之皇,自陈罪过。一力担下先人所有罪责,身死社稷。只为此役之后,人族能不屈于妖族之下,百年后再谈及今日之役,只会得来后世深明大义,为国为民的称颂!
于妖族而言,这样的结果何谈大仇得报?
全全了敌人,他们妖族反到变成了坑杀人皇的小人,岂不输的一败涂地!
凤凰羽涟怒极,简直要将手骨捏碎,却听身旁白止冷声出口。
“说的深明大义,却不肯放过一个于此毫无干系的昆仑仙子。人皇陛下可知,她身上的伤为何而来,又为了什么要身陷这趟浑水之中。”
他虽不曾料想皇的的变化,却、有什么关系呢?
连累臣民,连累无辜的罪名他人皇洗不掉,也逃脱不了。到头来不过还是会被后人指着脊梁骨骂一声,自私卑鄙。
“若她今天死在这里,你人族无论如何都要背上自私无耻的骂名。又何来大获全胜?”
凤凰羽涟有些诧异,他以为白止喜欢花瑛到可以为她放下仇恨。却没想到,早在皇帝出口时,白止就以架好了弓箭,没射出,只是为了明明白白的告诉皇帝,你的算盘也不过赢了半局罢了。
心念电转间凤凰宗主有了计较,却没宣之于口。
白止握弓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般冷静。反是不断的告诫着自己,有错的是皇族,于花瑛无关!
而这边,花瑛自是注意着白止的一举一动。她不理会白止的废话,无论他多么的巧舌如簧,这局面也不是他白止最开始计划的了。至于其他,就交给时间评说。
白止才刚一拉弓,花瑛就将自身全部灵力灌入玉虚剑中。狠狠插入御阶之上,一层前所未见的强硬结界随之展开,引得白止微微眯起了眼。
原以为方才硬扛已是花瑛的极限,竟没成想她竟还有底牌。
白止掩下一瞬而逝的诧异,也不在留力了。弯弓满月,箭矢离弦。
“快走!”
皇帝怒喝,不顾八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