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伤了。”林玉珠忙掩上袖口,没有生气的眼眸微微垂着。
“弥弥”是姜窈的小字,她体弱多病,母亲在世时,特意去罔极寺向净玄大师求了这个字,取其连绵充盈之意。
“嫂嫂莫要骗我了,摔伤怎会摔成这副样子,是不是安氏和姜莺又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的事。”
林玉珠目光呆滞,被姜窈拉住的手僵着,一动不动。她性子温顺,长相也柔婉,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姜誉上前拽了拽姜窈的袖子,抽噎道:“大姑母,是二姑母打的,阿爷战死的消息传到姜家之后,二姑母说这都是因为阿娘命硬,将阿爷克死了。”
“阿娘什么错都没犯,可二姑母总说她有错,昨日她还用荆条打我们呢。”
“真有此事?”
姜窈就知道,上天不会怜她一身病骨,让她过上安稳日子,往前走一步,就会横生枝节。
大哥才死了没几日,大嫂就给人欺负成了这样。
若是从前,她还能从中周旋。
现在她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后,姜莺可是实打实的永平侯夫人,想要治她的罪,侯府那边也不会同意。
前朝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以前便是处处忍让,委曲求全。
“小孩子不懂事,伤心过度,说些胡话罢了,弥弥不要信他,我好歹是国公夫人,就算是你哥不在了,爵位也是誉儿的,她们能拿我怎么样?”
“嫂嫂要骗我到几时?”
兄长不在了,她这个没有靠山的国公夫人还不是只能任人欺凌。
“嫂嫂今日就别回国公府了,随我住在慈宁宫罢。”
林玉珠推脱道:“不,不,这不合规矩,你别听小孩子胡说,我没事。”
姜窈一再挽留,林玉珠不肯答应,带着姜誉匆匆回了姜家。
——
林玉珠带着姜誉走后,姜窈连晚膳也吃不下,独自一人倚着窗牖,坐到暮色沉沉。
阶前玉兰树上藏了几只夏蝉,到了夜晚,也开始此起彼伏地叫唤起来。
姜窈起身走到妆镜前,打开妆奁。
她的首饰大都在叛乱时变卖掉了,剩的不多,但若是想在长安盘下一座不大的宅院还是够用的。
用这些身外之物给长嫂换间宅子,她们母子二人就不用再惶恐度日。
大哥出征前,将林玉珠母子二人托付给她,未曾想她过得竟是这种日子。
姜窈一想起长嫂身上那一片片青紫的伤痕,心里就刀割般的刺疼。
但是只有宅子还不成,安氏是被扶正了的,是林玉珠的婆母,没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她就带着儿子搬出国公府,岂不落人口实。
姜窈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她——她的小叔子,裴涉。
她已求过他一回,再开口更为艰难。
要是为着自己的事,她是绝不会在开这个口的。
可这事牵扯着姜家,豁出这张脸也得去找他。
晚膳也没用,她便直接去了武德殿。
裴涉刚与几位宰相议完了事,自政事堂归来。
姜窈随他一道进了殿,将怀中的锦匣放在书案上,“有一事,想请二郎帮忙。”
裴涉打开锦匣的锁扣,里面装的是她的簪子钗环。
“我想给家中长嫂另置一处宅院,又不好让长嫂背上不孝的罪名,望二郎下一道诏书,以抚恤之名,将这宅子赐予我长嫂。”
裴涉看了眼匣中簪钗,大都已经陈旧。
这娇娇弱弱的皇嫂,分明是肉体凡胎,却良善得跟个菩萨似的。
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别人。
“我在长安也有些宅院,空置了许久,若嫂嫂不嫌弃,直接将我在常乐坊的私宅南园赐给他们便好。”
门外是刺目的夕阳霞光,照得千里殷红,他逆光站立,影子与她交叠。
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自她露出裙摆的绣鞋尖,游移至她衣领外那截雪白的颈子,看得她极不自在。
“下月就是皇嫂生辰,权当是给皇嫂的生辰礼了,”他走进了一步,离她更近,能听见她略微急促错乱的呼吸声,“明日皇嫂便可去宅中瞧瞧。”
“二郎这生辰礼太过贵重,我不能收。”姜窈扭头,不去回应他的目光。
明明比他年长了将近两岁,对上他那双叫人捉摸不透的眼睛,总是会败下阵来。
像一口荒废的古井,看上去波澜平静,黑暗的水面下却潜藏着危险。
他和他兄长,的确不一样。
裴渊虽有帝王威仪,可姜窈聪慧,也是能猜透他的心思的。
裴涉不同,他心里的成算,她是半点也不知晓。
“一点心意罢了,算不得什么。”
“皇嫂明日不是要去见林夫人?正巧我给嫂嫂置办了些头面,今日算作生辰礼一并送与嫂嫂。”
姜窈转身看去,角落处放了整整十个紫檀木的箱子。
“我不要。我们姜家的事,也无须你插手。”
自己与虎谋皮,怎么敢收恶虎的恩惠,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她摇头,耳上的莲花耳珰撞到颈侧,声响泠泠。
“嫂嫂明日去见林夫人,不打扮得精致些,难免会叫林夫人忧心,”裴涉掀开木箱沉重的箱盖,金光灿灿的头面露出来,他背对着姜窈,低声道,“你说是不是,嫂嫂?”
姜窈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再受他恩惠,必酿苦果。
“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