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大门一开,露出里头凄清孤寂的一堵破败萧墙,墙侧杂草遍地,枯树虬结,一行人马绕过萧墙,往内走去,里头便是正厅。
赵子紧随姜原其后,许群玉跟在左侧,进了大厅,又见四处都是掉了漆的桌子,坏了腿儿的凳子,朽了的房梁,甚至还有一只肥硕的大黑鼠望风而逃,发出吱吱声。
许群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下其实在想,想不到他家已然落魄至此,可是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谢琨帮助呢?
当时的长安城甚是风靡一种投谒之风,即为有才无钱的文人骚客,将自身才学书于纸上,投拜给各大官宦显贵,以求资助或者名望的方式。
很多出身不佳的书生正是因这种方式出人头地,是以投谒非但不是件丑事,反而是件风雅事,你能有投谒的本事,多少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你的文章实力。
所以许群玉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宋含章要如此自矜身份,宁可为人作弊,也不肯接受朋友帮助。
就在她沉默时候,后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喊:“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许群玉回头,望见被几个侍卫架着请出来的宋含章,他一身皂袍,头上发丝凌乱,像是费劲挣扎了一场,来到中堂时,脸色涨得通红。
宋含章左右四顾,没瞧见谢琨,那脸色就由红转白,变得毫无血色。
姜原眼神一低,几个手下人当即会意,松开手,任由宋含章站直了身体,收整了衣冠,他低腰垂目地一拱手,问候道:“晚生见过二皇子殿下,许娘子,不知两位……”
宋含章有些踟蹰地说:“如此无礼入府,有什么急事。”
姜原笑了一声,什么也还没说,就让宋含章晃了晃身子,许群玉在旁不忍,解围道:“我们敲了好半天的门,都不见有人来开,这才私自进来,希望你不要介怀。”
宋含章唔唔地应了两声,许群玉组织措辞,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沉默良久,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姜原,却见姜原此刻已好整以暇地坐在手下人搬进来的胡床中,惬意极了,一时睁圆了眼,心里奇道,他怎么去哪都这么大的派头,上次在宴宾楼也是,还有驺从开道鸣铃。
可纵使心里这样想,许群玉也不得不承认,姜二皇子确实应有这样的排场,要是有朝一日,见他亲民平和,恐怕还不习惯呢。
姜原注意到许群玉神色为难,开口道:“宋含章,你还不认罪?”
这忽然一问,许群玉以为宋含章会狡辩几句,又或者抵死不认,再不然也得辩白一场,可万万想不到的是,宋含章听了这样一问,竟直直地跪了下来,抖若筛糠,面如白纸。
这已什么也不必说了,倘他正经没做,怎么会有此反应?
许群玉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宋含章膝行几步,爬到姜原脚下,苦苦求道:“殿下,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我母亲病体未愈,我不能离开她,求求你!”
“我们的考题,你是怎么知道的?”许群玉疑惑问道。
宋含章嗫嚅着,小声说了几句,许群玉听得不甚清楚,上前几步问道:“你说什么?”
“是……是我常借着温书的名义,去高学士的书房中,就看到了试题。”
“可是,高学士怎么会容许你进他的书房?”
许群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高文远对自己的书房一向十分爱重,轻易不让人入内观书,恐人污了孤本,连馆内的几个博士也只可于他在场时,才能稍微清灰理书,不敢多做停留。
怎么宋含章会有这样特权?
这个问题,宋含章自己还未解释,姜原就在旁道:“他父亲名叫宋鼐,是高文远的得意门生。”
原来如此。
许群玉却也不知当年真相,只是想着,原来是故旧之子,怪不得可以进得书房,但随即她有些愤怒起来。
“高学士如此信任你,你却这样辜负他,你对得起高学士与你父亲吗?”
宋含章什么也没说,他沉默地低下头来,在堂前吵闹之际,后头颤颤巍巍地迈出一位中年妇人来,她穿着一身过时的靛蓝襦裙,裙摆与袖口有些部分已浆洗的泛白了,可是很整洁,也很干净。
她的脸上有些岁月留驻的痕迹,但也不难看出,年轻时应当是个美人,发髻高耸,雾鬟雪肌,她见得大厅内如此人多势众,神色不改,镇定地欠身一礼,语道:“老身,宋楚氏,见过诸位郎君,娘子。”
她俯下身去,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宋含章,可是有心无力,刚弯了些许,就不住咳嗽起来,宋含章不敢起身,只好跪着扶住母亲,说道:“娘,这位是二皇子,他来找儿有些事谈,你先进去吧。”
宋楚氏直起身来,看了宋含章半晌,接着,向坐在榻床上的姜原又行了一个正式的万福礼,嘴上道:“宋楚氏,拜见二皇子殿下。”
姜原颔首,右手抬了一抬,示意她起身说话,宋楚氏礼罢,转头对着宋含章忽然就是一巴掌,清脆入耳,把许群玉吓了一跳。
宋含章挨了一巴掌,脸上五道指印当时红了起来,宋楚氏脸颊微微抽搐,眼底含泪
“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败坏门楣之事,你说!”
“娘!儿没有,绝无此事。”
到此时,宋含章这才落下泪来,那泪珠混在地上,和着灰尘滚作一团儿,凝成一颗圆圆的球儿。许群玉深吸了一气,还没待说话,那一边,宋楚氏又是一巴掌打在宋含章的脸颊上,啪得一声。
“伯母,宋含章他,并未犯下什么大错,我等,只是来找他问话的。您身体不好,先进去吧。”
“小娘子,你与我老实说,他真要做了什么有碍门风的事,你们今日就把他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