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积雪多,乡路一片泥泞,推车上整整一头猪的重量,就算李叔长得壮,推起来也费劲,谭意上前搭把手。
两人推着推车,从村头一家家走过去。
李兴民袖子挽起,露出一节胳膊,胳膊肌肉鼓起。
他看着走在推车旁的小不点,问:“阿意累吗?”
谭意摇头,“我不累的。”
李兴民想,这小姑娘太乖了。
走了六七户人家后,熟悉的黄泥屋出现在眼前。
黄泥屋连着两间瓦房,半人高的篱笆把三间屋子围住,院子一片黑黝黝,只有零星火光从东厨冒出来。
谭意垫着脚往院子张望,李兴民放下推车,隔着篱笆冲院子里喊,“向叔、李大娘在家不?我送祭祖的肉来了。”
“来了。”
向荆打开篱笆门。
他脸上还带着伤,青青紫紫的疤痕。
“我和爷爷在家。”
“没事,给你也一样。”李叔笑。
推车上层层叠叠堆着猪肉。
李叔刀工了得,每块肉大小都差不离,但谭意眼力好,硬是给向荆挑出一块瘦肉最多的肉,她献宝似得递给向荆。
“给你。”
向荆:“……”
他接过猪肉。
李兴民:“还有好些没分派完,我们先走了。”
两人沿着乡道一家家派发猪肉,天色昏暗下来,大多数村民都回家了,除了时不时的狗吠声,安静的很。
李兴民想找人说说话。
他询问谭意,“阿意认识向荆啊。”
谭意思考了一会儿,道:“他给李叔李婶搬过红薯。”
李叔笑:“向荆命苦。”
谭意抬头看李叔。
见谭意感兴趣,李兴民清清嗓子。“他是被贩卖到我们村的,那时候李大郎,也就是阿荆的养父,成亲四年都没生出来孩子,于是就花几两钱买下了阿荆,取名李荆。”
“后来他养父在服差役时被淹死了,被捞上来的时候被水泡得都认不出来了。”
“李大郎死后,李大婶吃不得清贫的苦,跟着一个卖货郎跑了,再后来,村里来了一个游方道士,说阿荆是灾星。”
“阿荆差点被赶出六善村,是入赘到李大娘家的向大爷保了他下来,自从改名叫向荆。”
话开了个口子,李叔叨叨不停。
每给一户人家送完猪肉,李叔就会把那家人的事都给谭意说一遍,讲得绘声绘色,跟听故事似的。
谭意觉得李叔有当说书先生的潜力。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把最后一块肉送完,李叔的故事也说到了尾声,故事的结尾。
道路泥泞,还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三步一个小水坑,谭意仔细辨着路,避免踩到随地可见的狗屎。
两人推着空车往谭家去,路过李家时,篱笆门打开,向荆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手里拿着刻刀,正雕刻一块木头。
“阿荆。”李叔笑着打招呼,“这会儿还刻呢,别把眼睛熬坏了。”
“我晓得的,李叔。”
他知道不能把眼睛熬坏,但后日就是大年三十,如果不雕刻,他根本没有东西卖。
向荆把木头和刻刀放在木凳上,转头看向谭意,“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我、我吗?”谭意呆愣,显然没想到向荆会提出这个要求。
“可、可以的。”
向荆把目光看向一旁的李叔,意思不言而喻。
李兴民微愣,随后好脾气笑,现下的孩子啊,都有自个的秘密了,还不许大人听。
“好好好,我这就走。”
“阿意,待会儿你敢自己回家吗,需不需要李叔等你?”
“李叔你先回去吧。”谭意摇头,这里离谭家不远,她倒是敢自己一个人回去。
“那李叔先走了。”
李叔推着推车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