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腊八。
六善村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每年腊八都要举行祭祖仪式。每个村民都得在场祭拜祖先,用李叔的话来说,那便是让天上的老祖宗也感受过年的热闹和儿孙满堂的乐趣。
腊八当天,公鸡还没打鸣,屋子外头就有人起锅杀猪,凄厉的叫声扰得人不得安眠。
谭意躺在床上干瞪眼,等到快天亮才再次睡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间,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弄得她很不舒服。
“做什么!”谭意闭着眼推阻游离在自己躯体上的手。
季冬催促的嗓音传来,“我的好姑娘啊,你得快些起来了。”
她手脚麻利往谭意身上套衣服,一边絮絮叨叨,“时辰不早了,谭老爷和李叔李婶都去祭祖了,你再晚起来就来不及了。”
谭意嘟囔了一句,头却枕在床上不起来。
季冬打开屋内窗子,寒风争先恐后涌进来。
一股寒冷的气息在脸上盘旋,谭意翻了身,下一瞬冰凉的帕子盖在脸上,谭意冻得一个哆嗦,
“好凉。”
“不凉的话,姑娘可起不来。”季冬动作轻柔给谭意擦洗完脸。
冰冷的帕子往脸上擦拭,再多的困意都被冻没了,谭意挣扎着从被褥中出来。
她穿戴好衣服出门,撞上一脸愁苦的季冬,叹气道,“好了,现下连表姑娘都走了。”
“我知道在哪。”谭意可以自己去,不需要别人带着她。
见谭老太房屋紧闭,她询问道,“祖母不去吗?”
表哥不是六善村的人,不去祭祖也说得过去。
季冬摇头,“这天太冷了,谭老夫人年事已高,还是莫要折腾了。”
谭意向晒谷场一路小跑过去。
远远看见向荆迎面而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闷着头走路。
谭意疑惑,不是说每个人都必须要去参加祭祖仪式吗?为何他不去。
会不会没人告知他今日祭祖?毕竟在村里好像没有人喜欢他。
谭意抠着手指,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两人擦肩而过时,谭意出声喊住他,“向荆,你去哪啊,祭祖仪式要开始了。”
“我不用去祭祖。”丢下一句话,向荆大步离开,逆着人流往村口走。
谭意微愣。
向荆的声音极哑,鼻息粗重,像是生病了……
直到不远处传来敲鼓声,谭意才狂奔到晒谷场。
偌大的晒谷场站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头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最后还是陈景见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才把她带到前面。
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谭意才有心去打量周围。
她离祭祀台不远,能看见祭祀台上分别左右两边摆着两个打鼓,正中央放着长桌子,桌子上摆放着鸡鸭鱼肉等祭品。
陈景就站在她旁边,突然脸怼到她面前,神情无语询问,“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你是不是又哭了,你怎么这么爱哭?”
“……我没哭,风太大,眼睛进了沙子。”
实则是因为太困了,不停打哈欠。
一旁的陈善拉拉谭意的衣袖,询问:“怎么不见你出来跟我们一起玩了?是不是觉得跟我们玩很无聊。”
“不是。”谭意急忙否认,磕磕巴巴撒谎道,“我……我的表哥给我布置了功课,我得做功课。”
陈善眼睛更亮,直勾勾看着她,“你还会写字呢?你真厉害。”
谭意被她夸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道,“也……也还好。”
为了转移话题,谭意询问陈善关于向荆的事,“我刚才看见向荆了?他为什么不来参加祭祖?”
陈景看傻子一般看着谭意,谁会让一个灾星参加祭祖。
“他是被卖到我们村的,又不是真的我们六善村的,而且谁会让一个灾星参加祭祖,祖宗不骂死我们?”
鼓声再度响起,她们也不说话了,晒谷场只有如雷贯耳的鼓声。
鼓声停下时,谭延和李青杏站在祭台之上。
陈景嘟囔,“凭什么李青杏就能站在上面?什么狗屁福星。”
李青杏和谭延上完香后,开始跪下祈祷。
谭意跟着其他人一同跪下,俯下身子祈祷。
等祭台上李青杏和谭延起来后,底下的人也跟着起来。
谭意原本以为祭祀就算结束了,但她还是想多了。
接下来是村里有声望的一一长辈上台烧香,十几个人排着上香。
一连跪了好几次,等半个早间过去,谭意就饿得受不了。
太过于频繁的起来跪下,谭意头昏脑花,整个人晕晕沉沉的。
跪下起来的动作变得迟缓呆滞,祭拜老祖宗果真是个麻烦事。
就当谭意觉得她要饿晕过去时,十几个长辈终于祭拜完成。
谭意饿得头晕脑花,她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转身就要走,却被陈景一把拉住。
她怒目而视,“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还得帮忙把猪肉运回去。”
一副休想只把她留下干活的模样。
谭意:“……”
细雪又飘了一日,直到傍晚时分,才堪堪停下。
祭祀的猪是谭家养大,买猪苗的钱是全村民出的,每年祭祀完,里正都会负责把猪肉切好,分派到每家每户。
以往都是谭延和李叔走一趟,今年谭延打算让谭意认认脸,免得让人欺负了,让她和李兴民走一遭。
谭意和李叔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