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白海营大帐之外有人出声,虽不尖细,仍能听出这是一个女子。
果然不消片刻,两个女使打扮的人率先入帐来,打起帐帘侍立两侧,紧随其后,一位盛装的也驰中年女子低头走进了进来。
一时,大帐之内所有兵士包括闫氏兄弟和他们口中的王爷——也驰宝舒王莫尔铮,纷纷跪了下来,面现恭谨严肃,口中正道:“见过长公主。”
也驰苏乐长公主莫尔孛谷目不斜视,径直向虎皮铺就的上座走去,属于也驰女子特有的细长眉眼着了浓厚的粉装,看起来犀利而威严,高耸的发髻上对插着两柄缀满扣子大小金珀松石的牛角梳,目测足有尺余,正是草原上最壮硕的野犀牛才能产得的牛角,质地坚硬若铜,斑斓如月,光彩异常,显示着佩戴妇女极其高贵的身份。
“莫尔铮起来。”莫尔孛谷坐定,半刻说道。
宝舒王起身,笑着上前走了两步,又恭敬地行了一礼。
“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远远听着,可是有人要把我白海营的上将拎去喂畜生?”莫尔孛古转着手上的九目天珠戒指,也不抬头。
宝舒王笑道:“姑母,是侄儿和闫都尉闹着玩呢。”
“我自然知道你是闹着玩,只是在众将士面前,为了这几个南周女人踢你都尉的屁股,又说送去喂老虎,总是不妥的!”
莫尔孛谷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站在一边的林旧,又看了看簇拥在角落里的众女,最后落在了玉莹身上。
此时玉莹的血已经止住,也驰军中止血良药药性醇厚,一点儿便可敛血止痛,只是刚才血流得太多,还是满脸满身的血气。
“天气这样热,这一股血腥气如何待得久,没得把人熏坏了,就按照闫都尉说的,扔到御兽苑去吧,那些畜生想来是喜欢这气味的。”
莫尔孛古这一说话,角落里的众女纷纷面现绝望之色,就连帐中众兵士亦是意外,不禁面面相觑。
“怎么了,听不懂我的话吗?”莫尔孛古端起侍女送上的青豆饮,抬头看了看众人。
“是,来人,拖出去。”回应的是闫楼河,这是他的大帐,自然他来应承。
就有先前的几个士兵上来拖住玉莹。
“放手!”林旧闪身挡住来人,“既然赌了,就该愿赌服输。”
在说话之前,林旧看过宝舒王,没有寄希望于他会违拗这位长公主的命令,看得出他们没人能够违拗,但从这位宝舒王进入大帐以来的做派看,他并不像闫楼河和这位长公主一样蛮狠,或许他在此时能够说上一两句话暂缓目前的形势也好。
然而,宝舒王莫尔铮自始至终都是微笑恭敬地看着他的姑姑,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更别说出言阻拦。
林旧不得不再一次出手相救。
莫尔孛古忽然笑了,盯着林旧的脸:“我若是……不肯呢?”
“那就把我们一起扔进去,我们一起来的,也一起走。”林旧道。
刚醒过来的小荣听说急着就要起身反对,被妹妹盛吉拉住。一边的肖朗儿挺了挺薄秀的脊背。
“真是瞧不出,这南边酥山软水养出的狐媚子们还有这样的胆识。”莫尔孛古吃了一口清凉的汤水,缓缓道,“那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会不会化在我穆尔河的河水里!”
此话一出,宝舒王俊逸的脸微微一沉,随即恢复如初。
“至于那个毁了脸的丫头,我说没人能救她,就没有人能救。”苏乐长公主一字一句说完,哈哈笑了起来,“拖下去!”
动手,只在半招之内。
林旧甚至没有看清楚那个紫衣侍女是怎么出手的,但是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武功,而是也驰的迷药。
林旧记得她父亲曾经和她说过,也驰军中有一位神医吴万方,来自前朝御医吴家,因灭国之时受到株连,不得已逃往也驰谋生。
吴万方为人阴险又与大周有旧仇,所以每每献毒方于也驰军中。此人不仅制毒了得,更是制得一手夺魂摄魄的迷香,中招之人顷刻繁花满目,随即昏厥,无半点还手之力,每于战场之上捕获主要将领所用,深为大周将士忌惮,久欲杀之而后快。
不想,经年战场上没见到,林旧却在也驰的大营里亲自尝试了一次,果然是夺魂摄魄,只容得林旧在倒下去的瞬间,听到玉莹最后唤她的声音。
之后的事情,林旧便是从肖朗儿和盛吉的描述里得知的了。
后来莫尔孛古本欲将众女子全部关进水牢。“选择题”是宝舒王莫尔铮提出的
——“不若将她们分别关起来,让每个人自己选择是留下来,还是走出房间去水牢等死。
果然,分别关押可以避免众女互相鼓励依赖,最是攻心。林旧一直利用众女共进退之力,让威逼之人有所忌惮,如今她被迷昏带走,各个击破的法子终是被莫尔铮提了出来。
对于已经受惊过度的女孩子们这样的法子显然是奏效的,一炷香的时间,走出房间的只有一向性格强硬的肖朗儿,还有让林旧颇有些意外盛吉,这个看起来甜美柔弱的女孩儿竟然也有这样的胆量。
只是如今三天过去了,再强硬的性格也抵不住这冰冷河水的浸泡,吉儿的声音越来越弱,即使林旧和肖朗儿都在努力提醒她不要“睡着”,盛吉还是在一个时辰前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吉儿。”林旧又一次忍不住出声唤道。
仍旧没有回音。
“姚樱,你说,咱们要在这里泡多久?会不会就像那个牛角夫人说的,直到被这水泡化了为止。”半晌,肖朗儿略有些颓然地问她。
林旧笑了笑,肖朗儿给人家起外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