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儿孤的细长眼睛往洞顶一翻,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大王,小妖去前头探探路。”
它实在不想见着这两只小妖,宁可忍着腿疼,也要往前头去。
“没死呢。”叽叽喳喳随口扔下几个字答复老虎,侧耳听见阔儿孤说话,便自告奋勇道,“大王,小妖去罢!小妖和翻天虎打扫此洞的次数可比其他小妖多得多……”
阔儿孤正打算迈步,闻言心一提,绷紧耳朵,牢牢注视着叽叽喳喳。
“……对这儿再熟悉不过啦。”
见鸟妖只是期待地盯着大王,似乎并不打算再说下去,阔儿孤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它曾嫌地洞湿潮,每轮到打扫的日子就将活计扔给其他小妖。
这些小妖里数翻天虎对它最为信任崇拜,于是它便被阔儿孤使唤得最多。
而叽叽喳喳与老虎妖几乎形影不离,自然也被一并捎上了。
阔儿孤心知这事不好宣扬,往小了说是逃避责任,往大了说是滥用职权。它可不愿意在大王心里留下任何坏印象。
否则,阔儿孤咬牙想着,否则来日妖国壮大,定会有妖越过它头上去!
可它忘了自己也是一只小妖,那点心思浅显得紧。
它认为藏得很好的情绪变化在一个人类看来实在太过明显,更别提如今这人还学了妖的道法,得了妖的能力,如何会注意不到?
然而,池鹭却没多看阔儿孤一眼,也不曾将心神多分一分在与它相关的信息之上。
以她对狐怪的了解,左不过是一些同此地有关的偷奸耍滑事。先前说“洒扫”,这会又有叽叽喳喳念着“打扫”,约莫就是这个。若是猜错了——
池鹭无所谓地捏了捏自行扭动的手腕。
那便错了吧。
反正不重要。
翻天虎这回不曾争抢,只扒着叽叽喳喳,要它说话,它那浑厚的噪音无喜无悲,倒是一派全然的疑惑:“怎么没死?你从何处又学了卜算的新本事?”
“诶呀,大王说的。”叽叽喳喳推开老虎头,低头瞧见新插好的那根翅羽又被虎爪子扒拉出来,它眼神一变,冠羽要竖不竖的,脚爪蠢蠢欲动。
阔儿孤先前走得早,倒是不曾知道后头发生的对话。如今听了叽叽喳喳无意间说出的事,它垂下目光,挠了挠爪子,心说怪道再遇时不见那女子吵闹。
可是,它又想,大王从前甚少出洞,宁可独自一妖在石洞里窝着也懒见外头的人和事。它刚来那会曾想学着族中一位得宠的长辈,将外头的趣事儿说来与大王解解闷,好教她多偏心它一些,谁料自它说话起,大王瞧它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厌烦,阔儿孤没法,只好另寻蹊径。
而现在,阔儿孤左右看了看,心中不免焦躁起来——难道大王对那女子如此看重,看重到竟肯多不顾以往习惯,分心神去看顾她的家人?
它皱起眉头,仔细回忆着在来去路上自己是否有做出格之事,想着想着,下一步就迟迟迈不出去了。
翻天虎早忘了午后看管人类期间察觉到的一点异常,对它来说,从洞前离开到此地的这段时间里,充满着吵闹、花朵、蝴蝶和各种纷乱却新鲜的气息,就连地龙翻身的那一瞬也让平淡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所以人类?
谁还能记得孱弱无趣,只会哭哭啼啼又不能吃的人类?
它的眼神一下亮起,将几人的生死轻飘飘地从心上挪去,硕大的虎头转向池鹭:“噫,大王,您还会卜算呀?那可否……”
虎妖吭哧吭哧了老半天,也说不出“让小妖也学学”这半句话。
叽叽喳喳好不容易将翻天虎推了下去,它一把将羽毛捞起,瞧了眼虎妖秃了一小块的脑门,最终决定今日不动手,将这根羽毛的账往后攒攒。
“大王。”它将羽毛收好,目光灼灼,“让小妖去罢。这洞里闷得紧,小妖待不下去啦。”
三只小妖,各说各的话儿,各想各的法儿,各恼各的事儿。
池鹭思考了一下:“不急着探路,若你愿意,去后头催催吧。对那姑娘客气些。”
“好嘞!”叽叽喳喳一下扬起脖子,边跑边道,“大王我这就去。诶呀,这地洞里招不来云雾实在麻烦……”
翻天虎一见叽叽喳喳跑远了,又起了比试之心。它将那句说不出口的话弃于脑后,脚爪一转:“大王,我也去罢!”
待池鹭点了头,它便一溜烟地往来处跑去:“叽叽喳喳,出了洞我们去取我的圆石和你的干草罢……”
“好……”远远地传来一声应和。
阔儿孤倏然回身,吼得嗓子都岔了音:“不许去!”
那灾星想必还在外头晃悠,它是疯了才会由着这两只小妖在外瞎跑,若是把人引来,岂不是让它在潜息水中白游一趟?
传言说那河通黄泉,阔儿孤想这话或许不假。它只过了一趟,疗伤的速度便慢了许多。
想到这,伤处似乎又泛起疼。
借着疼阔儿孤回忆起那人的眼神,它抖了一下,暗道自己可不想从伤狐狸变成死狐狸。
凝起法力往伤处一搭,阔儿孤强提起精神,抱拳道:“大王,小妖去看着,省得它们惹出乱子来。”
“你劳累甚多,腿伤未愈,便照前走吧。”池鹭瞧着前方微弱的一点光亮,“它们自有分寸,不必回返了。”
阔儿孤没想到会被拒绝,它愣了一秒,本能地想要反驳。
可是,大王这话似乎是在为它考虑,来回奔跑对它来说确实是不小的负担。
而且,它偷眼看了眼池鹭,大王同以往不大一样,太安静,也太镇定了,再加上河水一浴,她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