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宁猛然抬首,不可思议望着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浑身冰凉。眸中仅剩的那一点亮光,碎了一地。
检查?
当着她名义上的丈夫,她心底的少年郎,竟如此羞辱于她。
知他会刁难,却不知是这般模样。
“娘子,你身体不适吗?”季景澜上前一步,伸手碰了碰沈岁宁额间,自言自语道:“不热啊,难道昨晚被子薄了,着凉了?”
“你叫她什么?”萧渊祈指尖发抖。
“娘子啊。”季景澜抬头,笑道:“岁岁年幼,唤娘子动听。”
“娘子”“岁岁”无疑让萧渊祈愈加妒火攻心,更想将人生吞活剥,“季公子,谁准你这么叫的。”
“娘子啊。”季景澜见萧渊祈隐忍着怒气,后知后觉发现气氛异常,声音越说越低,“臣不说了。”
萧渊祈怒极反笑,“你说啊,你再给朕说说,你们昨日是如何洞房花烛的。”
沈岁宁十指紧紧拽紧衣角,双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忽而,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她的,将她的指尖一个一个掰开,又捏了捏她的掌心。
“闺房之事,没娘子允许臣不敢胡说,皇上关心她的身体,臣感激不尽。”季景澜收回手,眸中饱含关心之色,对她贴心道:“既然皇上关心,你就去吧!”
沈岁宁本已掉入冰窟窿的心,越来越冷,毫无暖意。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这般脚踏她的尊严。
她本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再也说不出任何。
季景澜看她本就苍白的面容褪去了最后的血色,再次握住她的手,阻止她无意识的动作。
亲密无间的小动作,像针一样扎在萧渊祁的心底,唯一那点期待也破灭了。
洞房花烛夜,他独坐天明,她却与旁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还不来人将她带下去。”萧渊祁心一狠,闭眼大喊。
此刻在他身上已然看不到帝王的样子,完全是个因嫉妒发狂的疯子。
女官入内,疾步来到沈岁宁面前,恭敬等待她起身。
沈岁宁笑出了声,不再挣扎,伏身拜倒在地,“遵皇上命。”
沈岁宁被女官带至辰元殿旁的暖阁,女官恭敬推开朱漆门,待沈岁宁入内,门便从外关上,连点灰尘都没扬起。
她看着朱漆红门,一扇扇门紧紧关闭,只有窗纸上透了些光。门窗上边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每一笔都像是对她无情的嘲弄。
三足鎏金铜香炉里点着香,久闻仿若置身于松林之间,沈岁宁不喜这辛辣之味。她皱紧了眉头,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这会儿才感到惊慌、无措,甚至恐惧。
自有记忆起,萧渊祈就是她心里的翩翩公子,没有人比他更温润、更典雅。
她自作主张,无非是借着他曾经的好,以及目前无可撼动的沈家权势。
她做好了海潮迅猛,铺天盖地的准备。
知道他会动怒,甚至可能终生圈禁她,却不想会这般残忍践踏她的尊严。
她踱来踱去,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找个地方坐下。
迟迟未有来人,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一些,当时只在意他对自己这般无情,心中恼怒,却没来得及考虑应对之策。
如果他要验明正身,那她只能毁了作为女子最重要的贞洁。
在她做好决定时,辰元殿两个男子正剑张弩拔。
张剑的是皇上,拔弩的也是皇上。
“岁宁不喜欢你,她在怨恨我,她是利用你。”
“景澜入瑶已有十载,得先帝垂怜,景澜感念在心。今有幸,得皇上赐下这门亲事,景澜不甚欢喜。”季景澜抬手作揖,毕恭毕敬,较为妥帖的回答,“沈小姐金玉之质,实乃景澜三生之幸。至于她因何嫁给臣,那都是前尘往事,臣不愿计较。”
这番话直接触怒了萧渊祁,怒气爬过他的脊背,冲进他的胸膛。他扬手扫开桌面文书宝墨,眼眶欲裂,咬牙说道:“前尘往事,你在暗示什么!”
“臣不敢!”
“你不敢!如今她是你的妻子,你竟让她受如此屈辱,你有什么资格当她丈夫。”
“回皇上,臣所站之处是辰元殿,乃大瑶王土,岁宁的一切,都源于皇上。”季景澜行礼,腰背挺拔,疑惑不解,“皇上关心她身体,这怎能说是屈辱呢?岁宁作为臣民,感激还来不及。”
“你知道朕给她检查什么吗?季公子。”萧渊祈笑,终是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一字一字砸向殿上的人,“检查她是否还是清白之躯。”
季景澜脸色骤变,“皇上,这万万不可,岁岁受不得此等屈辱。”
“屈辱?呵——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若还是清白之身,轮不到你——”萧渊祈话未说完,便见女官拾级而上,屏着呼吸疾步入殿跪下。
“参见皇上。”女官匍匐在地,身子微微颤抖。
“沈小姐……”
“沈小姐怎样,说!”
*
沈岁宁听见门外传来徐徐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近暖阁处,停了下来。
来人了。
她蹲在地上,心口乱跳,身体忍不住瑟缩。
“吱呀——”
来人推开朱门,搜寻片刻,捕捉到椅子后蹲坐在地的少女,无声低笑,向她走去。
沈岁宁微扬起头,三月的阳光透过大门洒进暖阁,笼罩在她身上,不得不眯着眼才能看清来人。
真好看,沈岁宁下意识想。
这是她错嫁的夫君,不是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