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微照得室内昏黄,喜绸的红透过夜色染着欲.色,沈岁宁白皙的指尖轻轻放在男人衣襟处。
目光躲闪,落在他身后的虚空中。
“嘶。”季景澜皱了皱眉。
“我弄疼你了?”沈岁宁眉头一跳,慌忙松开手,退后一步,担忧地看着他。
季景澜摇摇头,肩膀扭了扭,低声说道:“背疼。”
他今日生生承受三十戒鞭,后背血肉模糊,血液早渗透衣衫。血渍凝固,衣服料子贴在皮肉上,着实不舒服。
季景澜垂眸看着低着脑袋的沈岁宁,犹豫半刻,轻轻说道:“把药放下,我自己来。”
沈岁宁脑中“嗡”的一声,她抬首,目光中带着几许惭愧,“你因我受伤,理应我给你上药。”
她在祠堂大闹父亲,原本想捅破自己身世,与丞相府划清界限,却不想被家法伺候,还连累了季景澜。
“可你的手,不敢脱我的衣服,怎么上药?”季景澜似笑非笑,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沈岁宁闻言,面颊染了红,她说话有些结巴:“上药会有些疼,你,你忍着点。”
季景澜束了条云纹束带,上药必须要解开束带,脱掉衣服。
给男人脱衣服,她不是没有做过。
跟着沈子陵上战场时,军医人手不足时,她也会上前帮忙。
此时,就把他当做伤残吧。
沈岁宁忍着娇羞,上前一步伸手放在他的腰间。
季景澜眼底浮现笑意,眉眼轻柔如春月。
“小姐,黄太医来了。”
碧荷站在门口禀报,她看着二人,进退为难。
黄太医名黄为,出身医学世家,年过五旬,现任太医院院判,为人和气好说话。他带着一名童子站在厚重的夜色中,童子背着医药箱,二人站在挂着灯笼的廊下等候。
季景澜不着痕迹移开上身,望着沈岁宁,目光中含着询问。
沈岁宁也趁机退了两步,伥装面不改色心急跳,心里却想黄太医怎么会来?
“快请。”沈岁宁开口,等黄太医进屋后,施施然向他行礼。
黄太医在朝为官,侍奉过三朝皇帝,从沈岁宁外祖大瑶世宗萧雍到先帝萧寄禺,再到当今皇上萧渊祈。他医术了得,脾气好,深受帝王喜爱与重用。大长公主萧淡晚,几十年如一日也只要黄太医请平安脉。
所以,沈岁宁与黄太医熟识。换个说法,黄太医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沈岁宁自是以礼相待。
黄太医眸光微闪,不过片刻功夫,已如常态。
他接过童子所携药箱,目光扫过桌面,几个药瓶规整摆在那里,他了然一笑朝沈岁宁行礼,“老臣见过郡主,见过季公子。”
季景澜颔首,沈岁宁看着黄太医,说道:“不知黄太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黄太医轻抚杂白胡须,爽朗一笑,“老夫正陪着夫人用饭,就被丞相府的人请来了,来做什么,郡主还用问?”说着,他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几盒药膏,“郡主的药是好药,但我不能白来一趟,这几瓶药对预防感染、止疼消肿、活血化瘀有奇效,还不会留下疤痕。”
沈岁宁微怔,再三道谢,黄太医嘱咐几句饮食清淡,带着童子离开。
一整日心弦时时刻刻紧绷,此时送走人,沈岁宁已是筋疲力竭。
一想到还要给季景澜上药,她真是头疼死了。
好在季景澜察言观色一绝,不再不难她,忍着痛自行除去上衣,露出血迹斑驳的后背。
季景澜生得英气俊美,披散的黑发被他拢至前胸,露出修长坚.挺的脖颈。腰背直挺如山间松柏,薄薄的肌肉覆在骨骼上,骨肉匀称却暗含力道。
鞭痕青紫交加,从肩头没入腰间衣衫内,渗出的血渍粘在肌肤上,触目惊心。
沈岁宁呼吸一紧,她不想窥视,双眼却被钉在他的肩背之上。
这些,是为她受的伤。
“不要害怕,一点也不疼,有了黄太医的灵丹妙药,明日便能痊愈。”季景澜低声笑,催促沈岁宁上药。
沈岁宁克制住胶着的目光,心中默念“非礼勿视”,盯着他的伤口朝外喊:“紫玉,打盆热水来。”
她用手绢沾着热水,小心翼翼擦拭他伤口周围的血迹,一边擦一边问,“疼么?”
女子目光凝在他的身上,指尖温柔像羽毛轻轻扫过肌肤,带起一路战栗。
不疼,心痒。
季景澜闷闷笑,喉头滑动,“不疼了,你呢。”
沈岁宁知他是在安慰自己,说自己没有大碍,手上动作愈发轻柔,“今日之事本与你无关,你不该替我受罚的。”
“嗯。”季景澜肩头微动,似乎被沈岁宁弄疼了,沈岁宁忙松了松手,便听到他说:“你既已经嫁给我,不管因何种原因,我都该护着你。更何况,是你先不愿同我和离,你若真挨了罚,毁了容,这辈子便真的只能同我一起,白头偕老了。”
嫣红爬上她的耳后,沈岁宁手上使劲,便听见他“嘶”的低叫了一声。
因季景澜的胡言乱语,二人之间凝重而尴尬的气氛散去,待上完药已过亥时,沈岁宁看着眼前人,颇感为难。
风声在屋檐下徘徊,烛光跳跃在窗纸上,夜和平而静谧。
她的心却乱得像小轩窗上跳跃的光,屋檐下穿梭不歇的风。
昨日他们一个躺在榻上睡着了,一个趴着妆台睡着了,新婚夜不洞房,权当他喝醉了。
可今日,还能找什么理由不同榻。
更何况,季景澜因他受伤,理当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