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我意已决，必须去。”沈岁宁说：“竞崚我交给你，不可出一丝纰漏。”
许珏垂眸，再三挣扎，做了最后的妥协，“你得回来。”
沈岁宁抛下一切策马疾驰，十日后，抵达圣京边陲，镇南。
沈岁宁随便挑了家客栈安置，派随行属下外出打探消息。
半月前，圣京帝季景澜微服南下遇刺，危在旦夕。此事关乎国本，一干臣子把消息压得死死的，不敢走漏一丝风声。但百密一疏，此事依旧传了出来。
沈岁宁果断将竞崚事务交给许珏，带着几名属下赶路到镇南。
这几年，关于圣京新帝的坊间传闻并不少，特别是圣京帝的后宫桃花最受欢迎，隔三差五便会传出圣京帝与哪家小姐的艳事，那个小姐将入住圣京帝的后宫......
说不介意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爱季景澜，便容不下他身边有别人。可季景澜已成为一国之君，平常男人都可三妻四妾，更何况帝王后宫。
她也曾想，如若他另娶，那她便与君长诀，做一辈子裴氏清君。
“清君，城内四处张贴着招募医官的告示。”随行属下回到客栈，禀报道：“目的地是五十里外的镇南王军营。”
圣京镇南王季邕，季景澜四皇叔，圣京名将。曾随顾川将军驻守境北，骁勇善战，屡建奇功。顾川将军遇难后封镇南王，镇守圣南。
朝廷会给军营配备随军医官，镇南王如今大肆揽招医官，是为大战做准备，还是季景澜伤得严重到军中医官也束手无策，需要在街头招徕江湖郎中。
“镇南王府是什么情况？”沈岁宁一边琢磨一边问道。
“镇南王妃正在准备将士们的冬衣，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
*
镇南王府。
镇南王妃检查着将士们冬衣质量，吩咐侍女核对数量，“这批棉衣做得结实，也够厚，王爷看了定会欣慰。”
“王妃菩萨心肠，缩减王府开支，只为给边境将士置这批新棉衣。”
镇南王妃目光柔和，这些年王爷驻守军营，凡事亲力亲为，守着圣南誓不让三国踏入圣京国土一步。既然不能随他铁马冰河，那便在后方尽最大的力同他做一件事。
“王爷率领战士们在沙场抛头颅洒热血，我等妇人何能安居一室。”镇南王妃转头，看着面前二十芳华的姑娘，揉了揉手腕，笑道：“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姑娘长得俊俏，一对黑眸沉静如水，眉目端是好看。她上前搀扶着镇南王妃，给她揉了揉手腕，关心道：“王妃常年缝制衣物，经年累月伤眼也伤腰，手腕也极容易劳损，这批冬衣送到军营，王爷开心的同时，定会心疼王妃，王妃得好好养一养才是。”
一旁的侍女记好数，跟着说道：“就是，上回王爷回来，板起脸不准王妃再碰针线。王爷要是知道他一走，王妃就缝了一天衣，回来不知道要气多久了。”
镇南王妃为人和善，听他们议论镇南王也不生气，说到后面不得不答应，到开春不再碰针线。待二人罢休，她方开口笑道：“我这身体，多亏了玉姑娘。每日想方设法给我做药膳，王爷上回也夸你手艺好。我这几年做鞋做衣，绣功倒是进步了不少。紫玉，你若是不嫌弃，将来你同王小将军大婚时，我给你做嫁衣如何？”又觉此话突兀，她解释道：“我本来有个女儿，可惜她没福气穿我做的嫁衣，你和她一般大，我是真心实意想对你好，也算是弥补我对那个孩子的亏欠。好像这样，我这个当母亲的，也给她做了一身嫁衣，送了她出嫁。”
镇南王妃看到紫玉，就想起自己那个没福气的女儿，冻死在境北的冰天雪地里。若是平平安安长大，眼下也到了出嫁的年龄。
她不由黯然，眼眶微微泛红，伸手摸了摸紫玉的头发，想象面前坐着给她揉手的就是她的平儿。
紫玉比四年前沉稳许多，四年前的紫玉天真跳脱，四年后的紫玉收敛了性子，整个人更像她的姐姐，碧荷。
她对镇南王妃的女儿有所耳闻。
镇南王妃同镇南王育有两子一女，镇南王很宝贝自己这个小女儿，许她名字为平，意喻战乱停歇，天下太平。
季平颇有镇南王风范，六岁便跟着军将射猎，十岁便能在境北冰湖之上射杀凶狠狡诈的恶狼，胆量比自己兄弟更大。
所有人都说，季平长大将会成为境北最有出息的女将军。
可惜，天不遂人愿，季平没能如她名字的愿，平安长大，见天下太平。
这颗境北冰雪上的明珠，碎在了十二岁。
十二岁的季平骑着父亲送给她的照夜独自猎狐，狐狸跑得很快，待她成功捉到狐狸时，人已经到了境北边境。探入境北的漠北骑兵发现了她，试图活捉她，用她换一座城池。
可漠北骑兵小看了这个女孩。
她是季平，圣京宗室女，流着圣京皇族血脉，怎可为蝼蚁，又怎会贪生怕死。
她的父亲，是驻守境北的大将军，大英雄。她是将军的女儿，英雄的后代，怎么可以向敌人低头。
她用不多余的箭，牟足了劲，射杀了对方三人。
这是她第一次射杀敌人，没有浪费一支箭。
如果父亲知道，一定会将她举过头顶，骄傲地对着将士们说，这是境北未来的女将军，圣京的希望。
可是，季平心里也清楚。
这是她此生唯一的战斗，最后一场战斗。
她不能输。
照夜带着她奔驰在雪地中，苍茫雪海间，她望向远处的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