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只有一瞬,柳静姝转身便跑。
从没遇见过这种架势,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远点,再跑远点!
方才躲着的那朵树丛后,是一片密林,柳静姝本能地挑树叶子多的地方跑。
她小时候在孤萤山上待得久,碰见来打猎的人也多,那些察觉到要被抓到的猎物逃跑时,便是经常挑树叶多的地方跑。
青衫穿梭在丛叶间,这片林里的叶子被带出一阵沙沙,晚间凉月下,就像是吹过了一阵风。
可即使是这么危急的关头,她的手居然也能不忘下山前,疏门烟客的嘱咐,翻飞的指尖微颤,柳静姝默念着口诀,为自己测上一卦。
没注意到,林子里的另一头,有好几处沙沙的动静,在干扰着竹屋男人的判断。
她钻进林子的同一时刻,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几人,便默契十足地各自施展轻功,向不同的方向窜去。
“什么玩意儿!”
暗褐色衣服的男人握着从竹屋里拿到的药瓶,盯着树林,他只有镖功还算的上可以,其余武功招式,只能勉强算得上会。
他站在柳静姝刚才躲着的那片树丛里,暴躁又恶狠狠地闭上眼睛,企图分清,哪个才是她逃走的方向。
那几个人弄出来的动静过于混乱,男人烦躁地想往前走一步,脚下却突然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一块半个大拇指大小的石头状东西,在月光下,能隐隐看到被照出了细腻透亮的润光。
玉?
捡起脚下的东西,借着月光里外打量一番,这玉被做成了个指环,看大小,应该是套在男人手上的,还被串着一根红线。
这肯定就是他刚才的镖打下来的。
将东西收好,男人没了方才的暴躁,他仿佛胜券在握,有这东西在,他还怕找不到人?
只是……
他想起那块玉的质地,有些不明白:“那丫头,身份应该不简单。”
也没听说过,近来遥安有来人啊?还是有身份的女子。他在脑子里筛查了一番遥安排得上名号的姑娘,想了半天,只对得上一个人——沈敛烟。
遥安沈家的长女,沈牧仪的亲姐姐,芦国当今皇上明目张胆喜欢着的人。
可沈敛烟,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吗?
男人放弃了追捕,但柳静姝不知道,她脚步一刻不停,跑了许久,看到前面有一户人家,才敢稍有停歇的念头。
小破屋子倚着一棵大树而建,柳静姝看见一个女人从屋子里出来,手上提着一个桶,应该是来倒什么东西的。
她向身后看了一眼,没有人跟上来。
柳静姝张开嘴想喊住女人,一口风趁机猛灌进她的嘴。
本来就渴的嗓子愈加沙哑:“大娘——等、等等!”
女人的动作一顿,朝她这边看来。
柳静姝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在篱笆外,她咽下一口喉间涌上来的腥甜,有些迟疑地说:“大娘可否……收留我一晚?”
本以为,妇人会对一个大晚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心存警惕,未曾想她直接走到一旁,去开了篱笆旁的竹门。
妇人一言不发,但扶着门站在里面,她看着柳静姝的眼神,就像在说:进来吧。
平复下来呼吸的柳静姝,对上了妇人的眼神,这才注意到,这个妇人双鬓银白,从面相看去,应该根本还没到白发苍苍的年纪,只是眼神里透着平淡无波的死寂。
“我……进来了?”
柳静姝迟疑着进了门,妇人转身便往里面的屋子走。
小姑娘这时才敢好好去看下卦象,她跑着的时候,根本不敢停下来,右手大拇指一直掐在中指一处,卦象预示:大吉,但是会遇上一件事。
遇上一件事?什么事?
心中疑惑着,柳静姝关上竹门,外面那条黑漆漆的小泥路上,看不见半个人的踪迹。
真没跟上来?
她觉得奇怪,那个人看上去肯定会点功夫,起码比她这种什么都不会的要好上一点吧?这样的人还能跟不上自己?
带着嘀咕,柳静姝进了屋子。
刚才她跑过来时,屋子从远处看还是乌漆嘛黑的一团,这会儿桌上已经点了一盏烛灯。
她一进来就是一愣,这个屋子里东西不多,只是看上去,住在这儿的人也不多,或者说,可能只有大娘一个人。
大娘此时坐在桌边,拿着针线,缝补着东西。
“姑娘,来喝水吧。”
她在灯下,眼睛分毫没从缝补着的东西上挪开,却先出声招呼了柳静姝。
烛灯旁,一碗凉水放在那。
“谢谢大娘。”
她嗓子也是真的快冒烟了,不做多客气,柳静姝拿起水碗咕咚咕咚,她喝得急,但动作却不粗鄙。
凉水润过干得发紧的嗓子,她的声音也恢复了几分清脆:“咳,大娘。”
见妇人抬头,她接着说:“这屋里陈设,看上去应该只住您一人,这么晚放我一个陌生人进来,您不担心吗?”
大娘目光移到水碗上,回她:“担心什么,你不是也一点不担心地喝了我的水吗?”
柳静姝即使再活泼,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况且她还担心着那个男人突然找上来。
她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思忖了下,还是决定问:“这屋子里,就住大娘您一个人吗?”
妇人缝补的手一顿,表情毫无变化,只是声音听上去,轻了几分。
“男人早死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