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了。”安娜眨眨眼,用衣袖拂去蘑菇上的灰尘。
“我不是眼神差,我只是更愿意把有限的时间花在种地上,毕竟这才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嘴硬,要不是我前些天采到的那个大蘑菇,咱们农展会的九样展品都凑不齐呢,到时候怕是只能拿金属锭凑数咯。”
“还说呢,在农展会上丰富展品种类可是我的主意,要是按你说的都放蔬菜水果,第一说不定就让皮埃尔拿了去呢。”
伊凡兴致勃勃地和安娜打着日常的嘴仗,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愣,没能听到安娜的反击。
“我说,你还记得农展会上那对小情侣吗?”
“力量游戏那一对?当然,问这个干什么?”
“你怎么评价他们?”
安娜奇怪地看了伊凡一眼,还是老实回答:
“那个男孩有点憨,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他在较什么劲,能把自己玩出低血糖,当时刘易斯都快吓死了,生怕有人在他的场合出事。”
“女孩呢?”
“女孩?女孩挺好的,能看出来她是真关心他,虽然之前在冷战,但一遇到事情,就能看出真心了嘛。”
“唔,说得好。”
“非要再多说两句的话,我觉得挺戏剧的,”安娜耸肩,“男人像开屏的孔雀一样炫耀羽毛,有时还不如流露些脆弱更能吸引女人的关心。”
“……好比喻,也不知道是男人的自尊太奇怪,还是女人的心思太奇怪。”
“喂喂,别岔开话题,那顶奖品帽子你拿走了又不戴,还不如留给我未来的小马呢。”
“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当生日礼物送给你?”
“少来!我看你就是想省掉我的礼物,你这……”
伊凡躲开安娜笑着挥过来的拳头,加快脚步窜进农场,蹲在门口的三文打了个哈欠,算是欢迎两位主人回家。
直到走回自己的农舍,伊凡都还是很想笑: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最后的评价有多精辟,精辟到甚至可以涵盖她自己的情况。
这算是当局者迷?灯下黑?总不能说她真是通晓人心的树灵使者吧——还是不自知的那种?
通常情况下,哈维都会很享受刚刚洗完澡的这段时光,男士洗发水的清爽香气加上浑身上下的轻盈感,连带着略高于平时的体温,总能让人的身体和精神一起变得倦怠,而这种倦怠总是与夜晚相宜的。
但今天,这种倦怠只让他觉得恍惚。他在沙发前坐坐,把电视开了又关,最后踱到北边的窗前,将窗户微微拉开一道小缝。晚上的风是从山间吹往海上,那条小缝里也自然地透进了一缕山风,他做了个深呼吸,感到体温和头脑似乎一起冷静了一点。
这一天的黄昏不算晦暗,也没什么云。哈维自然地向下望,诊所楼后的那条小径早就没有了杂草,现在显得光秃秃一片,即便有人经常经过,也留不下什么足迹。
春天的记忆突然一下子冲进脑海,他身子晃了晃。那时的他大概用了和现在一样的姿势,倚着墙壁,目光向下,唯一的不同是,那时的他还能庆幸自己那副尊荣躲过了他人的目光,甚至还有心思仔细瞧瞧那条小径,猜测那些足迹的主人是往返于矿井和农场。
他又想起那天在树下的光景,病人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她那句“通晓一切”的评价是那么让他沾沾自喜,但这份喜悦在眼下看来又显得那么幼稚,像一个夸大其词的小孩赢得了同伴的崇拜目光。
“什么通晓一切,”他低声自言自语,“医生就是医生。”
这些思绪让他不舒服,向来如此,所以他一般会避免陷入其中,转而去工作,去研究无线电,去拼那些似乎永远拼不好的模型;但今天不同,当他的思维开了这个头,就再也停不下来,只好无助地任它发展。
和病人起争执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而和安娜起争执更是叫他心里难受。只稍稍冷静下来,他的理智就告诉他,安娜说得都没错,锻炼是好事,要她保密也有些莫名其妙,她更不是会拿这种事乱说的人——可安娜的反应让她不安,虽然不知为何,但这又怎么能否认呢?
和她的相处中从未出过这种状况,或许正是这样,他才在潜意识里觉得这种状况永远不会出现,然后被今天发生的一切狠狠浇了盆冷水。
“这就是走出医患关系的风险吗,”他十指伸入头发,“走得越近,越有产生不合的可能……走得越近,发生这种事就越叫人难受……或许我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焦虑的老家伙,我早已不适合……”
那你想要远离,还是继续走近?他突然向自己发问。
行了,快停下,你这是在折磨自己。
他拽下眼镜,狠狠揉了揉脸,在心里倒数三个数,强迫自己站直身子走下楼去。他已经彻底疲于思考,只本能地觉得,多来点晚风或许有好处。
或许哈维的神经真的太过于疲惫,以至于见到法师时,他都没有感到过于害怕。拉斯莫迪斯——应该是这个拗口的名字——正端详着诊所门前那棵树,一手握住它的一根枝干。哈维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熟悉,虽然法师的神情和安娜当时截然不同。
“是您啊。”法师看了哈维一眼,“您还记得这棵树是什么时候被闪电击中的吗?大概的时间?”
“今夏最后一天凌晨。”
“哦!这么精确。”法师咂咂嘴,丝毫不介意哈维话里的僵硬,“我有些疑惑,为什么这棵树会引雷呢?嗯,夏日的脾气……风元素与地元素……”
哈维不想听他的奇谈怪论,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到河边去,法师又开口了:
“啊,或许一些被雷击中的部分会有用,我需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