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情绪。
而秦离的双眸里,伤痛、绝望、倔强、仇恨,尽在不言中。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被激得亮了爪牙,也再难维持平日的体面。
只消一瞬,秦离便别开了眼。原因无他,她感到自己无所遁形。
郎中有些难以置信,再三确认道:“属下跟随公子出游,所备丹药价值连城,公子真的要……”
赵允戚微微蹙眉,不容置疑道:“无需再多言。”
“是。”郎中欠身,对秦离道,“姑娘请。”
秦离有些发怔,但还是下意识地在郎中的指引下坐回了榻上。
郎中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套银针,仍是那公事公办的语气:“请姑娘去衣。”
太真寺中四座的均是男子,众人各司其职,都在忙着手中的事,但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秦离却毫不在乎,她非常直接地把灰布麻衣全部扯掉,只留下薄如蝉翼的纱制内衣,那是她从揽月楼带出来的贴身衣物。
郎中的业务极其熟练,他二话不说便开始施针,只消几个呼吸,就把秦离扎成了半个筛子。
“别动,等一炷香。如果想咳,也要先忍住。”郎中道。
“嗯。”秦离轻声应了一下,算是听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离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倒不是施针的部位疼痛,而是她浑身都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胸中似乎有一股热气要喷薄欲出,越来越抑制不住地想咳。可她静静地忍耐着,愣是一动没动。
一炷香过去,郎中不轻不重地嘀咕了一句:“还挺能忍的。”接着他动作麻利地把银针尽数撤掉,毫无怜香惜玉之态,然后轻飘飘地把一瓶药丢到秦离旁边,不无傲慢道,“这是我们公子赏你的,此药价值连城,用在你身上我都觉得是糟蹋。每日辰时服用一粒,连续五天。”
秦离睁开眼睛,颤抖地伸出手,把药瓶死死地攥进手里,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前几日她感到呼吸有些不畅的时候,已经想过自己早就被母亲传染了。
她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不去想就不存在。
后来看到秦采月自杀,她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难道还要回揽月楼给他们当摇钱树吗?
她真的受够了。
这个病反而能助她解脱。
至于母亲给她留下的木匣,她打算拿这些钱来给秦采月好好下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听说自己的病还能治愈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有点松了口气。
当活着的机会出现在眼前,哪怕是苟延残喘,她还是下意识地想去抓住。
人真是矛盾的动物。
求生的意识似乎无法被理智掌控,但凡留存渺茫的希望,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踮起脚抓住。
秦离攥着药,扶着墙壁努力站起身来,然后缓缓走到赵允戚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大量这个陌生男子,她刚发现,原来赵允戚年纪不大,清秀的面庞隐隐约约间能看出几分青涩,明明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只是赵允戚话少,作风过于沉稳,再加上一直以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让她误以为早就是个成年男子。
秦离没想很多,她机械地拱手,欠身,然后低眉顺眼又温温软软道:“谢公子救命之恩,秦离会好好报答公子的。”
这是她最熟悉的面具,碎发随着她的倾身滑落,低着头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乖顺,甚至有几分诱人。秦离的面部线条十分柔和,不做表情的时候,人们大约会以为这是个性格温和,连打死一只虫子都要害怕的小女孩吧。
谁也料想不到此人连续在小镇上当了几个月的小偷。
而那颗仿佛堕入冰窖的心,也残存不了多少善念。
“哦?”赵允戚听闻此言,眼神微动:“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他的话冒犯性十足,让人拿捏不住意图。
秦离不卑不亢,漠然道:“若公子愿意,待秦离为母安葬后,愿侍奉公子左右。若公子有其它要求,秦离能满足的,都会一一满足。”
秦离暗示得很明显,她也很冷静,这就是她在揽月楼学到的东西。
此时的秦离,已经把所有身外之物都看开了,至于世俗伦常的约束,早已不是她关心的东西了。
赵允戚抬起头,正视着站在他身前的秦离。
后者的麻衣早已褪去,只穿着贴身的纱衣。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身材玲珑有致。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肆意地散在胸前和身后,几乎到了衣不蔽体的程度。她长得很好看,完美继承了秦采月的容颜,只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缠身疾病,瞧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秦离就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站着,完全不为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感到羞耻。
赵允戚瞧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说道:“不愧是从揽月楼出来的人。”
此人似乎是嘲讽,但语气十分正经。
秦离没有否认,只是微微抬眸道:“公子在揽月楼遇见过我吗?”
他怎么知道她是揽月楼的人?秦离心想。
赵允戚点头道:“我确实在那里见过你。”
这样吗?
秦离陷入沉默,她仔仔细细地回忆了片刻,然而记忆中完全没有赵允戚这号人。
不过她也并没有深究下去,秦离把赵允戚的话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轻佻又放荡地回道:“若是公子不愿收留我,更愿去揽月楼春宵一度的话,秦离也很乐意为公子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