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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漆安从没想过燕王殿下的出差公干之旅能有这么惊心动魄,血雨腥风。
他们一路上至少遇到了十次截杀,八次暗杀,五次□□,三次投毒,有次叶漆安一觉醒来才发现一支箭没入了她床头,离她人头不过一寸远。而她不过是一个辅助查账的。
天知道,姬路情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但他依旧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似乎要把将私盐贩和勾结私盐贩的官员,倾吞运河款项的官员一网打尽,一路将江南闹得天翻地覆。
有好几次,叶漆安甚至不得不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给姬路情挡刀挡枪,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她也是要他死的,为何还要屡次三番救他。就在叶漆安怀疑姬路情要带着她命丧江南时,他们收到了“日安园主”的邀请函。
燕王殿下看着那封“日安园主”的邀请函,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叶漆安主动隔得远远的,不去听不去看他们之间究竟都谈了一些什么。
只知道他们最后出门的时候,化作“日安园主”的裕王姬宴情摇着洒金折扇笑吟吟地说。
“正是江南好风景,贤弟可莫要煞风景。”
那两双相似的眼睛相对望,一双温柔多情,一双冷若冰霜,却都是刀锋暗藏,玄机内敛。
最后是姬路情率先垂下了眼睫,转过身去,“走了。”
叶漆安立马打小碎步跟上。整个过程中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和姬宴情对过一眼,就像两人不曾认识。
回来路上,似乎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叶漆安陪着姬路情坐在画舫里,看着两岸江南的风景,花落时节,美不胜收。叶漆安心中暗暗觉得遗憾,好不容易来一次,却好吃的好玩的都没看到,净看见抓人杀人了。
“你在想什么?”同样坐在窗边却在闭眼小憩的姬路情似乎很疲惫,声音里有一丝沙哑。叶漆安知道这次江南盐案最终还是以两人各退一步告终。她无法评定对错,姬宴情想要这天下,掌握盐道,对商贾官员诱之以利是必然,虽然方法卑劣了些,影响恶劣了些,但是她相信,这只是他的手段,只要他登上大宝,就一定可以拨乱反正,而姬路情想要的,河清海晏,水至清,无鱼。
在叶漆安眼里,就是猴年马月,白日做梦。
她一脸傻笑却不说话,姬路情却淡淡地开口,“叶漆安,你知不知道本王曾经有一个老师。”叶漆安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不说话,姬路情继续道,“他叫顾之华。”
“世人都道他是帝王之师,却无人知晓他也曾教过我。”他看着眼前沸腾的茶汤水面,静静地说,俊雅的容颜难得不冷漠,甚至有一些淡淡的温柔。叶漆安跪坐在案席上,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良久后,她才开口道,“殿下,茶滚了。”
但是姬路情好像不肯放过她,继续说道,“他是个好人,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叶漆安去拿汤勺的手一顿,好半晌,她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告诉我,对于处在我们这样位置上的人来说,对自己的仁慈,便是对别人的残忍。对贵族世家对官僚的放纵,便是对百姓的践踏。”姬路情洁白如玉的手缓慢敲击着桌子,每一击都似敲在心坎上。
“我若不如此狠辣,他们便会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我,会有更多人无立锥之地,流亡他乡,叶漆安,你明白吗?”
叶漆安将舀好的茶汤送至姬路情面前,“殿下,若是他们寸步不让呢,殿下该当如何?”
他静静地看着她道,“我老师说过,宁折不弯。”
修长的手指摩梭着茶杯,“你可知他最后为谁而死,又是如何死的?”叶漆安的嘴唇猛地闭紧,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姬路情的下一句话却让叶漆安的心彻底跳出了嗓子眼,“叶漆安,我不管你到我身边来存了什么心思,你又是谁派来的人。”姬路情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遮住他淡灰色的瞳孔,看不清情绪,只有微挑的眼尾似有情若无情,“我只希望,你在这个位子上,做你应该做的事。”
“……是。”
4
对于姬路情认出自己来这件事,叶漆安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心态和那位裕王殿下相类似,要是认不出来或者查不出来那才有鬼。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姬路情并没有对她采取任何措施或者打击报复,只是把她带在身边,办事情有她,处理卷宗有她,去别的衙门也带着她,处理皇城修缮要她审计工程费,今年吏部考功名单她去核对,户部接见外使典仪她要观礼……总之哪哪都有她,唯一不变的是,月俸没涨啊。
而且要不是所有人都认定姬路情看不上她,她早就被那些姑娘恨死了啊喂。就这样日复一日,看起来好似没什么不同,但是叶漆安知道差别已然在悄悄改变,她发现自己做事比之前用心了很多,能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政令了。但是面对他和姬宴情的争端时,她总是会避而不谈。
而且最让她自豪的是,她现在甚至敢在姬路情面前抢菜,在他的马车上累到呼呼大睡了!
秋主刑,深秋时节全国的刑狱都进行了清查,死刑者都进行了行刑。刑部忙得一阵脚不沾地后,终于可以放松一小会,中秋假前的一晚上,叶漆安被邀请去同僚的螃蟹宴。
然而,叶漆安看着勤勤恳恳,仿佛全年无休的燕王殿下,有些发愁,只觉得今晚只怕又是食堂。螃蟹啊螃蟹,肥美的螃蟹,叶漆安在心里流口水,好几次想鼓起勇气告个假,却又都怂了,看着燕王殿下高挺的鼻梁,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样的大人物都没说要享乐,她怎么好意思。结果,下一刻,叶漆安就听见姬路情说,“今天晚上,燕栖楼。”
叶漆安瞪大了眼睛,姬路情却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