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然脱俗,气质卓绝——像极了那个早逝却抢了她一辈子宠爱的女子。
谢老太太心中更是烦躁,说出的话也带上了寒气:“刑部杜尚书递了话过来,他家三儿子杜津飞到了说亲的年龄,杜尚书听闻我们谢家出了一个名扬京城的才女,便有两家联姻的意思。”
杜津飞……谢晚凝听到这个名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上一世,她答应了谢老太太,顺从地嫁给了素未谋面的杜津飞。本以为两人可以相敬如宾、携手到老,却没想到刚嫁过去的当天,得到的是杜津飞的冷落,接着便是杜府上下的漠视、杜夫人的刁难,甚至她和杜津飞两人争执、遭遇家暴,直至最后那碗掺了毒药的莲心薄荷汤……
莲心薄荷汤是她日常所饮,那天是由她的丫鬟冬青端上来,丝毫看不出异样。
当她死后,魂魄不散,竟看到杜家诬陷她是畏罪自尽,在她房中找到外男的物件,杖毙了冬青,还到谢家追责,逼死了她那本就病弱的母亲,逼得她父亲辞官离家再无踪影。
谢晚凝从回忆中回过神,立刻朝谢老太太双膝跪了下来:“祖母,孩儿谢过杜尚书的抬爱,但我不能嫁到杜家。”
话音落地,屋子里都静了下来。
谢老太太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神凶狠地盯着谢晚凝。
谢雅琴、谢幼仪两姐妹也停下了手中动作,难掩诧异之色。姚嬷嬷倒是反应更快,给丫鬟婆子们递了一个眼神,丫鬟婆子忙带着那两个年龄更小的女孩,全都退到到隔壁厢房里。
谢老太太神色微动,不知想起什么,倚回了引枕上,扬声讽刺:“杜家是你想嫁就能嫁、想不嫁就不嫁的吗?”
“杜尚书抬举你,是给了你脸面,给了你们三房脸面。你也不看看人家杜家是什么家世,有你说不的资格吗?”
言辞犀利,声音威严,给足了气势。她谢老夫人在谢家,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更何况这庶出的三房,这几十年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她不信谢晚凝敢跟她唱反调,更不信谢晚凝会放着这有权有势的杜家不嫁。
说起来,杜家她是务必要联姻的,这杜家可是实权人家,她原本属意的就不是三房的谢晚凝,大房二房里的姑娘哪个不比她好?无奈是对方杜尚书开了口、点了人。
有才名?哼,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个东西!在她看来,这不过是笼络男人的手段罢了。谢晚凝这一套欲拒还迎的模样,她看腻了。
谢晚凝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是孩儿无德无才,配不上杜家好儿郎,孩儿恳请祖母推了这门亲事,请杜家另择佳媳。”
“你!”谢老太太动了怒,她万万没想到,这三房的孩子竟敢这样下她的颜面。
榻上的谢雅琴忙轻抚着谢老太太的后背,劝她消消气:“祖母,祖母,您先消消气。这杜家郎君咱们都没有见过、没有了解过,六妹妹心中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她缓了缓,口风一转,“万一,那杜家郎君面容凶煞、愚钝无知,那我们六妹妹这一身名动京城的才学,可不就如牛嚼牡丹、白白浪费了嘛。”
“放肆!”谢老太太猛一拍小几,发出“砰”一声响。
她指着谢晚凝怒斥,心中戾气猛涨,“你以为你有那么一点学问就有多了不起?就能挑三拣四?就能把男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告诉你,在谢家,在京城,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是执掌中馈、是端庄贤淑。”
“所谓才学、才名,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玩弄的手段,哼!我最看不上这样的女子!”
谢老太太的话,像一把犀利的匕首,插得人心鲜血淋漓。
谢晚凝跪在地上,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忍了又忍,终是开口,字字铿锵,逐一争辩:“祖母的话,恕孩儿不敢苟同!”
“夫子曾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读书、做学问,可以守礼义、知廉耻、增见识、懂仁信。男儿可以读书,女孩更可以读书!”
“我读书,不是为名,不是为利,不是玩弄男人,更不是为了附庸于男人。我读书,是想睁眼看清这世间,是要探寻这世间的真义,是想活得明白、活得有价值!”
“祖父在世时,叮嘱谢家晚辈要勤学善思、明辨笃行,圣上赐匾笃志经学,意在诫勉谢家子孙。我亦是谢家血脉、谢家子孙,孩儿读书,旨在从祖训、听圣令。这一切,都跟男人无关,跟嫁人无关!”
“祖母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可曾理解过祖父的想法?可曾理解过圣上赐匾的深意?”
一句一句,像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谢老太太的脸上,把她这几十年跟谢老太傅的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扇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屋里一干人等都惊呆了,谢老太太更是气得脸色发白。
最后,谢晚凝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坚定地说:“祖母,我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