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谢晚凝心中似暖流淌过,上一世被欺辱被伤害而造成的内心伤痛,这一刻仿佛得到了治愈。
“爹爹,杜家儿郎,恐怕,并非良人。”谢晚凝迟疑着开口。她言语中带着保留,毕竟,总不能告诉爹爹和娘亲说她已经重生一世——即使爹娘再疼她信她,也会以为她得了癔症。
“哦,为何这么说?”谢信果然提出疑问。
谢晚凝低垂皓首,轻声回答:“前几日,我上街,恰见一男子陪着一位怀有身孕的妇人进了坊间的一个小院,当时我还感叹那男子体贴入微、妇人温婉可人,可谁知却听路边行人说,那男子就是当朝杜尚书家的三郎君杜津飞,而那妇人却是他的外室。”
“什么?”王氏惊叹!
就连稳重自持的谢信,也惊讶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晚儿你可确定?”
“我不能确定,”谢晚凝摇头,“但路人言之凿凿,今日听祖母提起他,孩儿不孝,孩儿不敢赌,觉得不能就这样答应了这门亲事。”
“对,对,你做得对。”谢信赞同她的谨慎,“这件事我们需要去查探究竟,如果真有此事……”
谢信猛拍圈椅扶手,低声喝斥:“这个竖子!这是把我们谢家、把我谢信当做了什么?竟敢如此欺瞒,是当我能卖女求荣吗?欺人太甚!”
王氏也连连点头,气得脸红气喘:“对!若有此事,断不可将我们晚儿送进这样的人家,除非、除非他们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爹爹……娘亲……”谢晚凝红了眼眶,依偎进王氏的怀里。
谢信问她:“你那次见他们,是在哪个坊哪条街?”
“永崇坊金桥梁街,旁边有一家廖记食铺。那个妇人,叫温莹莹。”这个地址、这个名字,她永世难忘,这是刻进她心里最深的伤。
上一世,就在她和杜津飞刚拜完堂、她还在婚房苦苦等候之时,就是这个温莹莹不小心摔了一跤,杜津飞便立刻赶去了金桥梁街,再见他,已是五日后,就连回门日也是她找了借口瞒过了父母。
自此,便开启了她在杜家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不想再回忆了。这一世,她要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过那样的日子。
谢信记下了地址,郑重地承诺谢晚凝:“这件事,交给爹爹,我们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嗯!”谢晚凝哽咽着回应。
王氏搂着她,轻抚她的肩背,给予她力量,忽又想起什么,转过头,问谢信:“母亲那边……”
谢信低头,沉默,脸色很不好。
王氏看了看丈夫的神色,嗫嚅着,还是说出来自己打听到的信息:“谢杜两家联姻……大房的诚儿,前几日在外面吃酒,闹事,打伤了左千牛将军的小孙子。大哥求了人,杜尚书出面,作了两家调解,还让大哥交了一点款,免了诚儿的牢狱之灾……”
闻言,谢晚凝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谢杜两家要联姻的原因——温莹莹已有孕在身,杜家急需迎娶一个正室入门,用谢元诚这件事拿捏谢家,真是瞌睡送上了枕头。
但杜尚书为什么点名要她嫁入杜家呢?
“哼!”谢信冷哼,他看得更深一层,“且不论老杜那边是怎样一笔烂账,就单说咱们谢家,他大房惹出的祸事,却拿我三房来顶灾,真是好算计!”
“这么多年了,自姨娘、父亲相继离世,我三房以她为尊,处处尽孝,对大哥、二哥恭恭敬敬,可他们呢?”谢信叹息,语气愈发愤愤不平。
“父亲去世,圣上看在父亲面上让大哥袭官,大哥才能平庸,这么多年堪堪任了个从五品的礼部侍郎,再无晋升可能。二哥中了个举人,却拒绝外调,非要当京官,最后闹得个闲赋在家。这两房妇人日日争权、孩子无才无德,一昧地消耗父亲留下来的那份基业。”
“而我,中了进士,凭自己本事,任司农寺丞,我以光耀谢家门楣为目标,这老妇人却对我处处忌惮,时时打压,不就是因为我非她所生所出吗?而现在,她竟然还算计到我晚儿身上!”
谢信环视着这小小的主屋、略显简陋的家具装饰,多年的憋屈、内心的愤恨让他红了脖颈,但他单薄的脊背仍直直挺立,犹如一棵老松。
他看向谢晚凝,眼神透出犀利:“谁敢动我的晚儿,我必和他斗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