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先后来到逸林梅庄。这梅庄就建在梅林的深处,院子不大,却是经过精雕细琢的,草屋约有□□间,简单却并不显得简陋,反而处处显出主人淡雅闲逸的情趣来。
会客之所名曰“花间雅趣”,室内装饰均选择梅花作为主要的元素。新鲜梅花三五枝插瓶,妙趣横生。墙上悬挂的数幅丹青也均是绘的颜色姿态各异的梅花,或含苞待放,或花团锦簇。多数未见题诗署名,也有题了诗句的,像是“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又是“不要人夸好颜色,要留清气满乾坤,”诸如此类的句子,倒是很合时宜。
范先生把客人依次让进花厅,示意冷脸男子上座,清颐坐于左侧,自己则坐于冷脸男子对坐。婢女将茶具等一应物品上齐,便退了下去,花厅里只剩冷脸男子,范先生与清颐三人。
案几上茶炉里煮着的梅子茶翻滚着,整个花厅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味,清颐觉着甚是清爽,便问道:“敢问先生,这香味从何而来?”
“姑娘且看。”范先生不慌不忙,从案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用药匙取了少许,放在明亮的炉火中,随着粉末的逐渐消失,一股淡淡的香味散发出来。
“这莫不是梅花碾成的粉末?”清颐大胆猜测。
“正是。去年梅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取两份白梅和一份红梅的花瓣,在暖房里慢慢风干,再加入半份丁香,半份木樨,半份白芷碾碎而成。”范先生道。
“此香可有名字?”清颐问道。
“请姑娘赐名。”
“不如叫梅樨香,可好?”
“‘樨’与‘犀’同音,甚好,就叫梅樨香。姑娘蕙质兰心,老朽这里谢过了。”范先生起身行礼。
“先生客气了。”清颐亦起身回礼。
“方才与姑娘聊得投契,失礼于公子,还望公子海涵。”范先生转向冷脸男子致歉。
“先生不必客气。”冷脸男子亦起身回礼。
“哦,忘了介绍”,范先生让了让道:“这位是禹都顾门阀府上的四姑娘。”
“小女顾清颐。”清颐接了范先生的话道。
“这位是……”范先生看向冷脸男子,似并未想好该如何介绍,又似在征求冷脸男子的意见,未等范先生开口,冷脸男子顺势接着道:“在下孟亓。”
孟亓,孟亓,原来他叫孟亓。清颐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像是担心下一秒就会忘记,又或者是盼望着能将这个两个字即刻融进自己最深的记忆。虽然他那副冷峻的外表让人无法靠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声音的确令人着迷,深沉中带着隽永的余味。此刻的她不过十五六岁,但她是的的确确已经活到二十五岁的年纪了,反观孟亓,也不会大过二十五岁,对一个小辈这样的着迷,她顿感羞愧难当。
见他与范先生交谈,举止神态不凡,定然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又见范先生待他以上宾之礼,清颐料想眼前这位公子绝非等闲之辈。
“姑娘,且尝尝今年的梅子茶,似比往年更有余味。”范先生说着从沸腾的茶鍑中轻舀一瓢,将三个茶杯斟满,依次递予孟亓和清颐,三人举杯见礼。
“似乎……少了些许酸涩。”孟亓品过之后道。
因素来没有喝梅子茶的习惯,亦不知从前的梅子茶是何滋味,加之原本就有些渴了,一杯喝下去,只是觉着酸甜可口,十分解渴。
范先生端起茶杯,轻呡一口道:“去年歌梵山的梅子收成还不错,老朽又偶得了一罐子百花蜜,于是突发奇想的用百花蜜酿制了半框梅子,还真成了。此番所饮正是蜜炼梅子茶,老朽觉着是比从前的味道更好些。
又是几番品味,三人举杯,各自饮尽。
“姑娘今日似有心事,仿佛心思并不在这梅子茶上。”范先生见清颐的神情与往日大有不同,故而问道。
“不瞒先生,前些日子出了点意外,大病了一场,所以……”清颐回道。
“难怪见姑娘气色不如以往,府上该请医者为姑娘好好诊治才是。”范先生关切道。
“多谢先生关怀,只需修养一段时日,便能大好。”清颐致谢道。
孟亓听着二人谈话,时而自斟自饮,时而把玩起手里的茶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姑娘,该回去了。”子佩在外间提醒道。
“既如此,老朽便不再挽留姑娘,望姑娘多多保重身体。这里有少量的梅樨香,赠予姑娘。”范先生说着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小包东西道。
清颐示意子佩收下,道:“清颐先告辞了,先生莫送。”临走时,不忘看了孟亓一眼,孟亓仍旧面无表情地把玩着那个茶杯。
范先生目送清颐,直到她走远,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又不乏忧虑。
且说清颐离开梅庄,便径直朝山下走去。
“姑娘今日怎坐了这样久。”子佩边走边整理清颐的裙裾。
“今日……”清颐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孟亓那冷冰冰的脸,以及梅林中险象环生的那一幕,不觉笑出声来。
子佩边走边整理清颐的衣裙道:“姑娘今日怎这样高兴,许久没见您这样笑了,莫不是在想方才那位冷面公子……”
“休要胡说,人家有名字的,叫孟亓。”清颐嗔道:“快走吧,要日落西山了。”
主仆二人,笑着闹着走着。
无双远远看着清颐从梅庄里出来,一路上与丫头有说有笑,好像他记忆里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又回来了。他就这样远远地、默默地看着,虽然明白她的笑并不是因为他,但只要她笑着、快乐着,他就愿意陪她笑着、快乐着。
“公子。”沈言之总是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