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府上,这不,才刚刚送走赐衣官,老爷夫人和两位姑娘都等着公子,去了也好试衣裳,”小厮道。
“国君赐夏衣给父亲,父亲试就好了,何必都去。”知行仍旧不想去。
“公子说的哪里话,国君赐夏衣那是咱们府上莫大的荣宠,老爷说了,得一家人齐了再试。”小厮看来是有备而来了,知行心想若是不去,母亲也定不会放过这个小厮。只得随他去了颂贤堂。
“老爷夫人,公子到了。”还未到正门,小厮便大声禀报。
知行一进颂贤堂,便发现了国君赐的那件衣裳,被摆在正堂最显眼的位置供奉着。
“知行,你终于回来了。”顾定海见了知行,满脸笑容。
于是,一家人对着夏衣三跪九叩,才小心翼翼拿来试穿,又说合身,又说颜色好看,又说做工精致,又说面料考究,如此种种,知行均无意理会,好容易试穿仪式结束,那件衣服仍旧被放回原处,香烛供奉。
顾家两姐妹想必也觉着这仪式乏味得紧,各自回屋了。英氏则被账房请了去,说是有笔账始终对不上。颂贤堂就只剩下顾定海与知行。
“父亲可知,今日西渡发生了命案。”知行问道。
“你管好自己就好了,管那些作甚?”顾定海的目光并没有从夏衣转到知行身上。
“我亲眼所见,一个人从楼上突然就跳到了河里,听说尸骨至今未找到。”知行继续说道。
“偌大的一个禹都,有人跳河有什么稀奇的。”顾定海的淡定让知行有些无所适从,眼前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像他的父亲,若是从前,早就一顿训斥将他赶了出去,如今却仍旧这样心平气和地聊着。
“父亲,您不觉得这件事太奇怪了吗,为什么偏偏是西渡,那么多人等着看龙舟赛,他这一跳就像是惊天炸雷,炸翻了西渡,也炸翻了整个禹都。”知行心中有许多的疑惑,但他明白,他的父亲是不可能给他任何答案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地想问,或许只有这样心里会好受一点。
“知行,你对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为父很欣慰。但有些事情,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如此便可安然一生。你与无双公子走得近,为父并不阻拦,至于其他的,你要好生掂量,行事切不可鲁莽。”顾定海从未对知行说过这样的话,他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知行能不能领会了。
“其他的?什么其他的?哪里还有其他的?父亲说的是孟亓吗,我们几个只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平时一起吟诗奏乐而已,年轻人有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吗?”知行倒是被顾定海的一番话给弄糊涂了。
“是为父失言了,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会让厨房将午膳送去清风轩的。”顾定海说完便径直去了书房。
知行望着那件高高供奉着的夏衣,再看看顾定海远去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甚。
“爷,咱回去吧!”秦山秦海两兄弟见顾定海已经走远,知行却一直留在原地发呆,于是说道。
“回清风轩。”
顾定海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地想刚刚知行那几句话。他说他们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志趣相投”四个字一直在顾定海的脑海里打转。
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知行与孟亓走得近,他们三个年轻人感情深厚,无话不谈,毕竟是小时候就建立起来的情谊了,有这样几个好朋友在知行身边,也是知行的幸运。无双他是放心的,至于孟亓,他虽不曾言明,也并未横加阻拦,但不代表他心中没有顾虑。按理来说,孟亓的身份如今不过是个被厌弃的公子,倒是没必要太过介怀,但顾定海知道,一个被厌弃的公子,人生就会有两种可能,要么一生甘于被厌弃,做个普通人,要么奋起反抗,将厌弃他的那个人取而代之。孟亓属于哪一种人呢?对于这个问题,从前或许没有太多疑问,这也是他一开始并没有直接阻止知行与孟亓来往的原因,但今时已不同往日,这一年又一年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孟亓的成长有目共睹,他不再是那个哭哭啼啼,孤苦伶仃的孩子,眉宇之间透着股英气,即便面冷心冷,仍旧藏不住那一颗勃勃向上野心,他是孟襄的儿子,注定不可能一世只做普通人。
虽然顾定海并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但他不想冒险,从前知行不喜欢读书求取功名,他为此大伤脑筋,但后来也渐渐想明白了,只要知行一生平安,便再无所求。毕竟有了功名便要出仕为官,官场险恶,以知行的性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送了性命,既然他不愿走为官这条路,不如随他去,闲云野鹤也罢,碌碌无为也好,总之,保全性命最重要。
可如今,眼看着他们几个关系越来越好,他的担忧反而更甚。他担心将来有一天,若是有那一天,万一孟亓行事败露,知行必定会受到牵连,甚至连顾府都有可能无法保全。但眼下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祈求上天多眷顾顾府。
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