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曼陀罗,什么心头所爱,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顾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面前。
面对突然出现的顾葭,顾定海和英氏都有些措手不及。英氏看出了顾葭眼里的一万个疑问,却又无力再解释什么,再解释只会把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她能做的只有一言不发。
顾葭见英氏不回答,转而拽着顾定海的衣角问道:“父亲,这么多年在您眼里当真只有顾清颐母女?那我母亲算什么,我们兄妹三人又算什么?”
顾定海从头至尾只想让英氏停止伤害清颐,并没有打算牵连其他人,尤其是儿女们,顾葭虽跋扈,却是个没心机的,顾芊虽有几分心机,却素来不屑争斗,至于知行,他虽不上进,却心地善良,下毒之事定然与他们无关,只是如今顾葭似乎听到了一些原本不该听到的话,局面陡然变得有些复杂。
“此事与你们兄妹无关,幺五,送二姑娘回房去。”顾定海并没有打算正面回答顾葭的问题。
“你给我滚开!”顾葭对着近前来的幺五吼道,“好啊,我说顾清颐最近怎么顺风顺水,原来是有父亲这个贵人相助啊,不过我顾葭也不是吃素的,顾清颐,咱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顾葭迎面给了幺五一巴掌,头也不回地摔门出去了,幺五只能委屈地跟着出去。
“既然你一心向佛,便不要辱没了佛祖的声名。另外,茶中并无甚毒药,不过是些白术粉,要不了人命。”顾定海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只剩英氏主仆相拥而泣。
竹意轩与梅园虽只有一墙之隔,却像是两个世界。
梅园的战火完全没有对竹意轩造成任何的影响,梅园里所有的丫头、小厮都如惊弓之鸟,加之惧于顾定海的威严,没人敢在私下里讨论半个字。
清颐倒是落得个清闲,想着前日里整理晋氏留下来的书籍时意外发现一本佚名的琴谱,看着有些陈旧,内容也因为破损变得不完整,就想趁着空闲重新修复誊写一遍,也算作雅事一桩。
琴谱名曰:素惜。清颐反复念着这两个字,“素惜……素惜……”一股亲近之感竟油然而生,莫可名状地亲近,她转而想到,这此处她是晋氏的女儿,这些书籍晋氏生前视若珍宝,她如今看着自然会觉得亲近,故而并没有多想。
真是一本年代感极强的琴谱。翻开第一页,右下角赫然写着“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如果没记错的话,此句应该出自陆智君《赠范晔诗》,曰: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想来这琴谱应是他人所赠之物,此人笔迹如行云流水,婉转饱满却又力透纸背,颇有大家风范。收录的也均是古琴曲,《幽兰》赫然在列,只是不知此幽兰为何种版本,再细看似又并不完整,看得出来收集的时日并不短,还保留着修复的痕迹。
“姑娘,歇一会吧。”子佩端了茶进来,清颐却看得正入迷。
“果然是亲兄妹,喜欢的东西都这么特别。”子佩见清颐看琴谱看得起劲,不禁感叹。
“不过是本琴谱,还有谁喜欢?兄长?”清颐转头反问。
“姑娘不知道,公子最喜欢收集什么琴谱、剑谱之类的,总感觉像个怪人,不曾想姑娘居然也喜欢……”
“也像个怪人?”
子佩抿嘴笑而不答。
“那些书明日里搬出去晒晒吧,不过可要叫他们仔细些,别弄坏了,有的书可是价值连城的。”清颐指了指角落里整理出来的一沓旧书。
“姑娘放心吧。”
“老爷……”
“四姑娘人在何处?”是顾定海的声音,他怎么会突然来了。
“在仪林阁。”
能听到顾定海的脚步是朝着仪林阁来的,清颐赶紧起身,心中虽有些疑惑,却又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这其中仍旧有她未曾料到的,比如嫁娶之事。
她仍旧不肯唤他一声父亲,只因她的父亲并非眼前之人,顾定海却只当是她心中有恨还未消散。
“你母亲的东西,也就只剩这些书籍了。”他自顾坐下,倒是从不见外。
清颐只是立于一旁,对眼前这个她于礼法该唤一声“父亲”的男人,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这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琴谱,友人相赠之物,自然格外珍惜。只是可惜再没人弹这些曲子。”
清颐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这个男人,从他暗自神伤的模样看怎么都不像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为何会对她的母亲这般无情,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十几年不闻不问,或许这就是人心最难看透的地方。
此处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