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夏痣发现顾井仪有意跟她保持距离后,就再没上七班找过顾井仪。她再出现是下周一,那天夏痣带了两杯柠檬水,那时颂祺跟何嘉去超市了,不在教室。
“买一送一的。颂祺不喝就给你吧,还有这是上次借你的书。”夏痣扫顾井仪一眼,“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呢。”
顾井仪右手支着下巴,没好气地:“你自己给她吧。”
“我朋友等我呢。”夏痣咦了一声:“怎么了?闹决裂啊。”
顾井仪不耐烦,“闹什么决裂啊。”
夏痣凑近了,整个面部放大,只那一双俏滴滴的水眼睛,瞄法来,瞄法去。
她问:“闹脾气,卖个自尊?”扬起身,“你也太傲娇了,女孩子这么可爱的生物,当然是要哄了。”
顾井仪不说话。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也不愿意跟夏痣说颂祺有错。
夏痣见他不打算向自己陈情,也就不问——反正她都已经从彭川那里知道了。
颂祺就在这时跟何嘉回来了。
颂祺不知道夏痣哪来的一腔亲热,只觉得陌生。
夏痣打了招呼说:“知道你喜欢柠檬水,今天搞活动,不要介意哦。”
颂祺说谢谢,旋即反应过来是哪里陌生,夏痣对人的态度,不是亲热,更像是女主人待客的那种慷慨的热情。
夏痣待人说话都很自如,见到何嘉也笑眯眯的:“你就是何嘉吧?你跟一六班的宣宣也认识?”
认识是认识,可何嘉见不得夏痣已经到一定程度了,连场面话也懒得,斜夏痣一眼就走了。
傻X。
夏痣没见过谁这样,当即凝固在那里。
颂祺说:“她嗓子不舒服。”
夏痣笑了笑,说没关系。
自这天后,夏痣就常来,也不能确定是找谁,但每次经过颂祺,都会热烈地同她打招呼。
日子流水似地淌过去,阳光落在轻悄的纱白窗帘上的一角,振振的,欲飞走而不能。
顾井仪每天面向窗端出看风景的样子。颂祺就在他旁边,比空气还要稀薄的存在。
他渐渐觉得有哪里不对,颂祺跟何嘉话也少了,脸上还出现一种镜子似的郁郁的神采,她到底怎么了?
这时黄琴梦已经回来了,颂祺在江家见过她一次,只是匆匆的会晤。她说还有手续要办,说这礼拜会联系她,说让颂祺不要耽误功课,她丢下礼物就走了。颂祺要的却不是这个,她对飘零的生活太缺乏底气,即便她怕黄琴梦,即便她恼她、恨她,这飘零的生活又会像赶一只小羊一样把她赶回到黄琴梦身边。她没法不依恋她是她母亲这个角色。最难的是她有一种预感——或叫它不安全感,无论叫它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由着自己在日子里失重。
这一次夏痣来找颂祺的时候,顾井仪和彭川在操场上打篮球。七班静悄悄的,很多人在低头折纸星星。
“怎么都在折星星啊?”夏痣问,而颂祺正失神望着窗外。
夏痣看到她在阳光里发白、发旧,像是一件麦色毛线衫反复揉搓飞出毛絮的样子。一瞬间夏痣不得不承认,颂祺有她不具有的美感。
一个男生扬长了声音回:“这不有人要表白吗?我们都是免费劳作。”
“你折得也太丑了。”夏痣损那男生两句,挨着颂祺坐下,“你,还好吗?”
颂祺这才发现夏痣,摇头说没事。夏痣洒出糖果给颂祺,作亲狎地问:“你和顾井仪还没有和好吗?”
夏痣怎么知道他们不说话的。颂祺一怔,旋即想起柠檬水的事——夏痣怎么知道她喜欢喝柠檬水?那是她跟何嘉初中时的事了,那时她们还没遇上心怡的珍珠奶茶。
颂祺直觉夏痣是从彭川那里听来的——顾井仪不会说这些。
也许夏痣是想自己以为顾井仪什么都跟她讲,谁知道呢?
夏痣笑:“我早说过顾井仪,他太矜持了,女孩子这么可爱的生物,当然是要哄了。他,他没有找你吗?”
颂祺笑了笑:“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自己的问题当然怨不着旁人。”
“天哪,你性格好好啊,要我就不行。”夏痣鼓起颊腮,做出义愤的样子:“其实女孩子嘛,适当耍耍小性子也没什么,你知道漂亮的男孩子都经不起惯,顾井仪就是被附中那些女孩子惯坏了。等过几天他找你,你就使唤他给你买柠檬水,多折腾他几次,他知道道歉有成本就不会喽。相信我,这招对他简直屡试不——啊,我的意思是,对这类男生屡试不爽。哈哈。”
颂祺笑了,夏痣倒仿佛对顾井仪很有经验。
夏痣继续问:“听顾井仪说你喜欢看书?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啊?你喜欢恐怖类电影?”
颂祺只作无聊地感慨:果然是从彭川那里听来的。
在篮球场的顾井仪可没有意识到这点。这几天他烦透了。
彭川倒是极乐的样子,像个大而白的太阳,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想到这里,顾井仪把球一丢,一抹额问彭川:“你是不打算跟何嘉说话了?”
彭川刚坐下,闻言,一骨碌动作,又偃息下来,说:“我倒是想啊。那何嘉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没见她那黑阴阴的头像吧?昨天我就问了一句咋换头像了,人家半天回:‘为了丑男不再打扰。’你说她啥意思?”
“激将你啊。说不定真有人在追她。”顾井仪笑了:“你以为她在说你?”
“丫还把签名也换了——‘别找不在死了’。”
顾井仪赞一句:“两个狠人。”
“我怎么狠人了?”彭川明白过来,“你也没有去找颂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