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跟颂祺料想的差不多,连她下晚自习留校十分钟黄琴梦也要不自在。
她不是打电话,就是短信一直催,不是生病就是头痛就是胃痛。回家便挑刺,无非来回颠倒地说“讨债鬼”“白眼狼”“取火钻冰地要我的钱”。
她还给她推一些奇怪的公众号文章,什么“感恩父母”。那天颂祺才进门,她又忽然宣布从此限定她放学回家的时间为十五分钟。
这些她都能忍——不然呢?最头疼的还是那个家长会。因此在学校和顾井仪互动也少了。
他只是不忍说,但绝不是忍耐。
她也不是顾不上他,是压根没办法想。
但是不知道韩燕燕的手眼怎么那么长。家长会那天,顾井仪送她去补习,补习班里的女生一望便相觑着说,好羡慕。或出于嫉妒议论她不知道珍重。颂祺一听就笑了。笑她们不知道自己真实在羡慕什么。笑那词下的羞侮之心。笑那词等于完全断折来回家同一段路所通向不同极人生间的关系。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听即非常搐痛。也许痛的是,从识字起每次写作文写周记,不论倾诉多少心事,总要用同样的鸡汤字句拗回去。是你明明很痛却要快乐地说,是你明明挨打却要向她说对不起,是你明明被丑恶,而他们认为丑恶的是你。黄琴梦一面摔开门,把书掼在地上:“这是什么?自杀,自.虐,磕.药,同.性.恋?你每天都给我看这些?天哪,你就是因为看这些才不人不鬼的,正常人谁像你这样?”
也对外人说正因为读这些,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是听到的人又怎么想?她们逢人又只会说:“这种事情是会遗传的,有什么样的妈妈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以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补习课结束回家的路上,进小区之前,顾井仪才终于唤一句:“祺祺。”
“嗯?”
“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然后他笑了,笑很温柔,比一个讲电话的手势。
也许他其实有说别的,颂祺呆呆地想,只是我没听见。
她说好。转身走进大楼。
拖动门把关上门。黄琴梦端在房子里。
她看着颂祺,颂祺也看着她,这许久。
黄琴梦终于直面着说:“跪下。”
颂祺没动,脑子里乱噪噪的。觉得好吵。
她三脚两步上前,踢踹她膝盖,她瘫坐在地上。
“他是谁?”
“什么?”
“你们老师说你和一个同学暧昧。是不是真的?”
颂祺不说话。像根本听不到似的。
黄琴梦盯视她半晌,不敢相信颂祺竟违逆她,那韩燕燕在电话里也是讳莫如深。
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天哪,你,你不会跟何嘉?”激动起来:“我早说看那些书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怎么能!你不能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怎么问都不说。黄琴梦手去戳颂祺的头,让你说偏死木木!想挨揍吗?
颂祺迎着她说,揍死算了,不定以后还要拐个外国女朋友回家呢。
黄琴梦一听,照她的脸就打一耳光,“如果我知道那是谁,你完了。我一定和你同归于尽!”
这时。外面的风重重叩击厨房的窗户,风里有楼下小孩或哭喊或笑闹的和声。窗钉上的瞬间,墙上的挂钟,鱼缸里的气泡,经呼吸撑开来又馁下去的身体,一切就都是那九个字。
几天后在学校,又是大课间,本该是跟何嘉一起逛超市的时间,何嘉竟没有来。问顾井仪,顾井仪说笑:“你才发现啊。我陪你去好了。”
“你今天不打篮球?”颂祺问。
“篮球哪有女朋友重要啊。”他扶着她肩膀。从人多到人少的地方,手也自然从肩膀滑到她腰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什么时候,他对她愈好,她愈痛。在一个人经受过爱与尊重、思想与完全后,再跌回到从前的日子,没有比这更地狱更幻灭的了。
顾井仪问颂祺要不要喝奶茶,“不是昨天说漫画书看完了吗,我带了新的给你。还是看电影?”
颂祺说:“还是我陪你去打篮球好了。”
“可别啊。女孩子不经冻,感冒了怎么办。”
“不会感冒的。”
“一天不玩儿又死不了。”他一面说,手指深深地穿进她的手指,“今天时间都归我喽。”她真的笑了。
下午何嘉溜进教室,掩手又掩脚,头上还严严遮着顶帽子。
“你怎么了?”颂祺还以为她受伤。
“可别提了。烦得要命。”何嘉伸手扯了扯帽檐。
“不至于吧你。”彭川伸手就要揭。
何嘉死死按住:“都是你害的!什么破理发店!”
顾井仪眯一眯眼,终于说出口:“川儿,你这小平头理的,怎么那么像我家的茶壶呢?”
何嘉说:“昨天他把我拐进那家理发店。理发师问要修刘海吗,我想修就修吧,可是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刘海跑到了眉毛以上,知道吗我差点去世!”
彭川伸手把何嘉的帽子揭了。
“靠!我秃了!”何嘉咆哮:“你们没看到我走出理发店的时候路上行人是怎么看我的。回到家照镜子,我就像一个精神小妹儿!”举手揍起彭川,“走开!茶壶!”
彭川马上左手叉腰,擎起右手,摆出茶壶样,“倒茶”,倾斜了身体。
几个人都笑了。
第二节阅读课回教室的路上,何嘉忽然问颂祺:“你家最近没出什么事吧?”那口吻一听即是经过顾井仪的。
颂祺睁大眼睛:“你把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