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白却并不显得苍老,因常年在军中待着,即便是穿着常服,通身都似染了血气。
精光闪烁的眼睛看过来,绣棠心中生出些不安,又不敢挪开目光。
戚云崖开口引他入内:“父亲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还有这位……绣棠姑娘?”
锋利的目光落下,戚云崖不经意挪移两步,将绣棠大半个身体挡住,语气随意:“绣棠是个聋子,父亲要与她说话得拿纸笔来,麻烦得很。”
靖侯兴味失了大半,不再看她,转而继续和戚云崖说起话来。
作为一个聋子,绣棠行过礼后站在一旁,光明正大观察着未来要造反的父子两人。
长者姿态的靖侯神情和煦,说着这次军营中与老友重聚的欢喜,偶尔夹杂着几句教导,戚云崖恭敬应下他的吩咐,话语间显露的信息都只是普通的父子相处。
可直觉告诉绣棠,她似乎忽略了什么隐藏在深处的暗涌。
“你早些歇息,秋猎之事妥善安排,不要让我失望。”
靖侯落下话音,离开前拍了拍戚云崖肩膀,绣棠眼尖捕捉到一丝异样,在靖侯指尖将触到他肩上颈侧那一块时,戚云崖微微蹙眉,瞳孔放大,有一瞬间反射性的后撤,直到靖侯的手离开才恢复。
他与靖侯并不表面上那样和睦。
绣棠思绪忽然通彻,他们的关系隐隐有些支配意味。
戚云崖从属于靖侯,而戚云崖绝不会是一个甘心从属他人的人。所有服从和示弱都只是表象,内里反骨早生,无论什么情况下谁都得不到他绝对的信任,偶尔的动容都是破例。
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人,绣棠比谁都清楚这样的人有多薄情。
只是对同一个人强烈的恨意,如同一根随时会断裂的悬丝,艰难连续着他们两人之间脆弱的关系。
戚云崖低沉的声音唤回她的注意力:“在想什么?”
绣棠起身关了窗,失去月光后,在房中点了一盏灯,昏黄的光亮中每个人都显得柔和许多。
为避免有人偷听的可能,她作了个低声的手势,靠戚云崖更近了些:“秋猎,究竟要发生什么?”
“一个人必须死在围猎场上,无论如何。”
“是谁?”
绣棠侧耳去听,一下重心不稳,险些跌落下去,戚云崖眼疾手快将她拉向自己,两人有些拥挤地坐在同一把椅子上。
常年练武之人的躯体透出热气,隔着一层衣料,细密地传到她微凉的肌肤上。绣棠有些贪恋,一下没有动作,戚云崖却也没有将她松开。
绣棠冷白的颈在眼底,他别过眼眸,余光又瞥见墙壁上的影子,亲密无间地纠缠在一起,很像热恋中的眷侣在喁喁私语,说些山盟海誓的情话。
戚云崖低声在她耳边回答:“郭铭,皇帝的心腹,禁军将领。”
绣棠脑海中霎时浮现出身影,夜色中她拼命躲开的侍卫,手中滴血的剑刃架在她脖颈上。
“五年前我见过他。”,她轻轻地说着,“我来帮你,好不好?”
他们轮流开合的唇都没有说什么情话,互相说着些杀人见血的阴诡之事。
戚云崖看向怀中人,她眸光亮得惊人,纤长浓密的眼睫投出一片阴影,眼底一粒美人痣,红得似血。
她该有一柄真正的刀。
戚云崖想着,解下腰侧短刀,连带着刀鞘一并塞入绣棠手中。深青色皮革衬得那双手格外白皙,流畅刀身与她很是相配。
他垂眼看了片刻,笑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