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年了。侍书感叹,十年二字颤巍巍的从她舌尖滚落。
是啊,快十年了。
嘉柔单纯重复侍书的话,若非使劲儿往旧时光里找,她已经很难想起旧事具体的场景和场景里有的人。
越临近回家的日子,她越体会出近乡情怯的意思。
眼前最后一抹梨花云团被吹散,花瓣随风弥散在空中,迷失了她的目光。在这如梦如幻场景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似这梨花瓣一般,被一阵风,吹啊,吹的,吹落在北郡的土地上。
咱们回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去年的酸杏干可吃。侍书忽而想,咂摸着嘴,回忆那让她欲罢不能的味道。
珠儿跪在地上替她收拾衣物,崔在一边监督她,她很乐意干这件事情,干得很是严苛。
你动作轻一些。
衣物拖在地上了。你是不是存心要把母亲的衣物弄坏。
珠儿领受着她的数落,不曾抬头。
梨团从外头进来,目睹了这一幕,笑着朝崔喊到:跟我到外头看花去。
自己,梨团,津浩三个人当中,表现上崔最尊重自己最听自己的话,但实际上自己说的事情,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有梨团这个姐姐,对崔才有最大的影响力;至于父亲津浩,她自得“最受宠爱女儿”这一称谓,总是在跟他讨价还价的。
看着两个女儿,嘉柔感觉到自己老了,自己与她们之间有着巨大的无法让人忽视的差距。与预料中不一样的是这种衰老的感觉很好。
年轻的生命,充满热情,太阳般炙热,人们常其耀眼的光芒而忽略它巨大的毁坏力。
熙和十一年五月,初夏时节,嘉柔长公主及夫君北郡王一行从王城启程,携带近身伺候宫人侍卫,亲眷及两位公主共百余人前往陈国。
队伍声势浩大,于三个月后,中秋节前后抵达陈国王都。
哥哥为表亲爱,亲自骑马出城迎接。两兄妹久别重逢,难以自已,哥哥先掉了眼泪。
小川。哥哥脸上挂着泪水,眼睛却笑着。
嘉柔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不曾落下。
时间越过了人的词汇,凌驾在人的感情之上。
她瞧着哥哥变了,长胖了。双眼依旧有神,面色红润,是个盛世君主,安于享乐的模样了。哥哥身后,站在百官前面的,是嘉柔走后出生的四皇子文恪和七皇子文熙,其中文熙五岁,是最可爱的时刻,母亲是宠妃周氏,爱屋及乌,陛下几乎无时无刻不把他带在身边。
人群里,另嘉柔意外的是,竟然还站着媺柔。
姐姐。媺柔屈膝下去同她行礼,一声姐姐听起来比哥哥对她的呼唤更令嘉柔茫然。
行毕后,媺柔抬头,与嘉柔四目相街,媺柔脸上的顺从让嘉柔觉得难以置信。
姐姐终于到了,陛下念叨了许久。
她没有回答,只是抿嘴笑笑。
津浩走上前来,与嘉柔站在一起。媺柔又向津浩行礼。
这一切,媺柔的在场,天真烂漫的皇子文熙,哥哥的眼泪,让这一切显的那么不真实。
媺柔竟也在?早前信上只说哥哥对她态度缓和,我便没有追问,怎么知道是这样的缓和。
他怎么不在?嘉柔小心翼翼,不想让人察觉处异样,快速的扫过人群,发现并无苏星寒的身影,低头看向侍书。
侍书摇了摇头。
可怎么会?媺柔都在,他怎么会不在呢?
嘉柔要回来的消息苏星寒怕是这宫里最后一批知晓的人。重新回京任职,他的生活过的离群索居,害怕被人所害,也怕害了别人。他每日都在史馆工作,检校、修订前朝史。
他的话变得很少很少。
他以可承袭的爵位担任要职,可见陛下对他的重视。可从外地回京后他却未有一次受陛下召见。
连绵几日的秋雨后,天空放晴,幽幽的蓝色,呈现一种画般没有瑕疵的朦胧美色。苏星寒长久的抬头望着天空,望的人出神,望的惹人议论。
大人又在那儿发呆呢
大人从外头回京后精神就不好了。
陛下是为了长公主,不得不把他召回来呢!
他不理会这些言语,却无法不被当中涉及的人刺痛。要是自己耳聋了,就好了。他想,这样自己的世界就会清静许多。
陛下身边伺候的李顺和媺柔在此时朝他走过来。
他目光落在媺柔脸上,见她如常模样,心头格外别扭。
杀母之仇,真的这么轻易放过?他心头想,念头起的刹那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这么问。
陛下要一幅画,怕李公公认错,让我一起也来。
他一面跟李顺进屋去找,一面听见媺柔的声音:舅舅听说了吗?北郡的车队就快到了,大概还有两天的脚程。
他头顶一个轰雷,两耳嗡嗡声不绝,等回过神来,只听见一句:十年了,终于可以见见姐姐了。
她口中的姐姐指的是嘉柔。
和北郡王一起。带着她的两个女儿。
苏大人,您还好吧。
他翻找画卷的手不停的颤抖,画卷顺着藏书柜滚落了一地,画轴碰触地板发出清脆异常的咚咚声。
她怎么就回来了?他想,一个问题紧接着一个:这些年只听说过她有一个儿子,哪里来的两个女儿?莫非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媺柔说错了?她是自愿回来的?为了自己回来的...
苏星寒尽量避免想她,一想就像踩入泥沼般,无止境的下坠。
在析县时有一回,他梦见嘉柔被困在漫天大雪中,一个人;自己则临空,神的角度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