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扬起头让透过树叶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5月的阳光不再温和,针一般的感觉在她脸上慢慢爬着,她闭上眼睛。时光悠扬。
星寒被罚,她有心打听,无人可问。她忽而想起,以前自己有什么事去问媺柔,她知道的一定会告诉自己,从不隐瞒。
如今倒是耳目闭塞了。
哥哥登基一事北郡王爷尽心尽力,哥哥留下他们的朝贺使在京中过年。
冬月宫宴上北郡使臣看着她,向哥哥求亲。
哥哥推脱。北郡使臣不悦。好好一顿宫宴气氛尴尬。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听别人讲。
她以为星寒会来质问,可他没有。
那年春节留在嘉柔心底的印象是苦闷的。
新的一年希望万事顺遂。
万事顺遂。
苏星寒的目光。苏星寒的祝福。像一颗糖放在嘴里,含化了外头的糖衣,发现里头是苦的。
熙和元年春天,北郡送来去年陈国购买的战马200头,不达订单半数。北郡官员态度傲慢,借口说:北郡去年极寒,冻死了不少马匹,凑够这200头也是勉强凑了的。
都知道这必然是北郡王授意的,哥哥也知道,却不好说什么。
北郡来人除了送来这200匹的战马,还给嘉柔送来了一匹通体雪白的矮种马和一匣子绿松石作为礼物。
一匹难得的马,一匣子无比珍贵的宝石。
这是熙宁元年四月的事情。苏青寒冬天里练习时受了剑伤,留京养伤,哥哥另派安国公去贵州监察。
哥哥忙于政事,嘉柔也使了手段,这期间与苏星寒来往密切,也不可思议的瞒住了哥哥眼睛,两个人都尝到些暗度陈仓的微妙快乐。
苏星寒伤好回御前当差,时间来到六月底。君臣重见,陛下笑话他满面春风得意更甚从前。
苏星寒用笑回答,自是不知道脸上的得意。
他依稀记得陛下提过一次,他的年纪早该娶妻,陛下还拿他自己做了例子,说出许多儿女双全的好处。
儿女双全,许多好处。
苏星寒想不起了,他只记得敏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仰着头,让阳光在自己脸上缓慢的爬行,酥酥的。
星寒,你也该注意注意自己言行。
他保持仰头的动作,说:陛下儿女双全的人还管这些吗?
陛下笑了,里外的人都知道陛下待郡公犹如亲兄弟。
可敏,我不贪心,我只要小川一个就够了。
这话他到底没有说,他觉得能说这句话的时刻已经过了。
7,8年的时光了。他想。7,8年了。
北郡使节逗留京中的时间,嘉柔的嫂嫂薛皇后来看过她,带着刚学走路的小侄儿,坐下后说东说西,嘉柔多聪明的人的呀,一眼就瞧出薛皇后不是来坐坐那么简单。
她对皇后笑笑,若换了从前的自己一定会开口让对方有话直说,可那天她想看看薛皇后能将一番话憋到什么时候。
晴朗的天气,闲适无忧,小花园里坐着,多好的日子啊,嘉柔想着,将眼光放远,越过院墙,随风飞到天空,最后落在远处的宫墙和雕栏画凤的高阁屋檐上。
她还是很难理解,人心怎么能够如此弯弯绕绕。她想起媺柔许多好处来。
“公主最近可见过郡公”
“谁?”
“乐安郡公”
“怎么了”她笑了起来,颇有威严,她对人处事的老道已不是寻常人可达到的
皇后低下头去,嘉柔感觉到她在笑。
“嫂嫂怎么拿星寒的事情来问我”
“我听人讲郡公身边有个小厮叫十六的,不知道公主见没见过”
嘉柔没有说话,转身去接侍女递过来的茶。
“这个叫十六的小厮近来是常常跟着他,出入宴席。人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巧娇柔,明眼人都知道是女扮男装的。”
“恩”
“郡公早该娶妻了吧。他这样的人物,风流韵事没十件也有八件,真真假假的。”
“不过,这个十六,是他收入房里的第二个了吧”
“当年陛下娶我的时候,也是说过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话”
“这与我什么关系”嘉柔笑了。
多少动了气,一动气别人就能轻易看见你在乎的东西了。
“是了,驸马怎可三妻四妾。可公主,你拦得住他不娶,拦得住他不变心吗?”
“那也简单,他若变心,我就杀了他!”
“那何不从一开始就杀了他。”
嘉柔抬头,两张冷峻的面孔撞上了,第一次嘉柔认识到自己的对人的看法太局限。
“陛下怕公主不明白,特意让我来给公主讲明白当中厉害关系。可我却觉得公主心里明白得很。否则当日为什么拒了王迈。王迈没有家世,公主当日在宫中无人可依靠,两个无所依靠的人,期待谁能护得住谁呢”
“公主,我知道你聪明,不甘于此,可实际上你也比谁都明白,这片天就压在头顶上,不是一时一刻说能逃就逃的。”
“当然,死了就是另一回事了。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人这一世不是求死来的。”
薛靖月,她永远那么温和。没有热烈的爱,没有热烈的恨。宠妃阴氏几次踩在她头上。
嘉柔瞧不起她,懒得与她接触,可这满宫里,唯独是这瞧不起人的一番话说进了嘉柔心底。
摸不透他的心思,不敢求他一心一意;
人心易变;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