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禄过来的时候,荣恨桃已经收拾好心绪,坐在案前。而长禄,在听闻今日午后世子爷去了假山的时候,就已料到会有这个局面,他进了堂内,往地上一跪,双手交叠贴于额前,磕了个头。
“我只问你,是不是你纵火?”荣恨桃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长禄磕完头直起身子,低着脖颈,摇了摇头,声音不卑不亢:“不是。”
“好,”荣恨桃浅浅一笑,“我信你。”
这话让长禄身躯猛地一震:“阿、阿姐……我……”似乎是不敢相信,荣恨桃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他。
她了解长禄,如果真的是他,就不会做得这么明显,毕竟他可是在仙客来做了两年的店小二,就相当于在邓艾眼皮子底下藏了两年,他没点儿本事不可能做得到。
荣恨桃望着长禄的身形,想到初次遇见长禄的情形,牵扯了个不成形地笑,朱唇轻微发抖:“你是不是他的人?”
长禄咽了咽唾沫,喉间艰涩无比:“是……是他派我来的。”
果然,她早就该想到的,邓澜怎么会不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呢,怎么会那么放心她呢,因为她身边一直都有一双眼睛。
“所以,当日夏姬会死,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说着这话,荣恨桃笑意开始止不住地盈了上来,“所以,当日你见到他来,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根本就是你,是你告诉他的!”
她的笑意愈发放肆:“是你,是你告诉他,我会出城,” 她眼中开始变得狠厉,“然后,他就让我亲手杀了她!”
“不、不是的,阿姐,我只知道三殿下有意置夏姬于死地,我不知道他会让你亲自动手,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果、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当时说什么都不会让阿姐出城的……”长禄明显慌了,急切地对着荣恨桃解释。
“算了,不重要,不重要了,到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意。”她呵笑着,逐渐收了那份笑意,支着下颔。荣恨桃抬起头,看到房顶上的雕梁画栋,美妙绝伦。
其实,她也早就隐隐有过猜测,那日在苏氏典铺前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巧了。不然,方才,她在邓艾面前也就不会那么回护长禄,因为说到底,她和长禄才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又问长禄:“那些芦叶,是你想帮她疗伤?”
“嗯,她身上的伤太多了,如果不及时就医,夏日容易溃烂,如果再一不小心着了凉,染上风寒,就更难以处理了。”长禄这话答得合情合理。
“那弄月堂东北角的芦苇叶呢?”
长禄一摇头:“这我也觉得很奇怪,当时,我在东北角的时候,已经察觉了异常,正巧世子爷过来了,他就找到了那些芦叶。”
“那你的芦叶哪里来的?”
长禄抬眼看着荣恨桃:“在后厨。”
这话倒是真的,之前邓艾他们也说在后厨发现了不少芦苇叶。
“皎皎到底是谁?”
问及这个,长禄开始陷入沉默。
“你不想说?好,那就不说了。”荣恨桃没勉强他。
长禄犹豫再三,眼皮动了两下,道:“皎皎的阿耶在三殿下手里。”
他又抬头看着荣恨桃:“不过,她当真什么也不知道,每次基本上都是我与她通信。如果马场生变,她就会塞纸条到西角门,会有人来取,送到仙客来,再到我手里,呈送三殿下。”
荣恨桃凝眉:“三殿下为何要盯着这马场?”
长禄摇了摇头:“三殿下从不和我说这些,不过,我料想,这事与五公主有关。”
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回五公主了。
荣恨桃想到方才,高扬突然回禀皎皎高热之事,她低下眉,问:“皎皎高热呢,也与你无关?”
长禄目光有些闪烁:“我不想骗阿姐,确实与我有些干系,”这话说完,他又看着荣恨桃,他那双眼睛惯常是清澈无比的,“但、但是我绝不会对阿姐不利,阿姐你要相信我!”
荣恨桃不意接他这话,继续问道:“那弄月堂和清风堂的事,你知道得多少?”
他答:“跟阿姐你们差不多,具体细节就不知道了。”
荣恨桃问他:“弄月堂的妆奁,你可动过?”
长禄沉默了一会儿,从袖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奉在手心里,递送给荣恨桃看,荣恨桃甫一见到,眼中就一惊:“这、这是……”
荣恨桃秉了一口气:“你且将东西收好,等回了着意园,再细作打算。若是待会儿世子爷回来,你不必答他的话,万事有我。”
孟傲南带着镜子去了书房,没急着先看镜子,倒是先研墨,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一番,提起羊毫笔,将图样描绘了下来,是一只侧首翘望的乌鸦,放在书案一侧,等墨迹干涸。
她将房门、窗牖全部关上,拉起了帘子,点亮了书案上的灯架。她将铜镜放在书案上,在灯架光照的映衬下,反射的光投射在对面的墙上。
她来来回回动了好几次位置,终于在墙壁上隐隐透出了点点星星的光斑,似乎还差一样东西,需得挂在墙上,与光斑一起同看。
她在墙上观察了一阵,高处似乎钉过钉子。
卷轴!看样子,得找到那份卷轴。
这么想着,孟傲南就从书房离开,前往厅堂。
荣恨桃一抬眼,见到斜对角站着的就是孟傲南,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什么,她有一瞬间不想对上孟傲南的眼睛,她有点害怕孟傲南知道她的身份。
长禄也注意到了孟傲南,赶紧将东西藏到袖子里。
她朝着长禄一抬手,长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