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背缚跪在堂下,他嘴里塞着东西,说不了话,只能眼中恶狠狠地盯着邓艾。
邓艾在他身后半蹲着,将丁二手腕处的绷带解开,只见皮肉已经溃烂,只依稀可见一些残留的青色痕迹:“你倒是对自己心狠,下得了这种手。”
“金乌台是吧?”
邓艾笑了:“哦,忘了给你把东西拿下来。”
邓艾将他口里的东西一拽,丁二口中一松就大骂:“狗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金乌台的人是何时入得京?有何目的?”
丁二冷笑:“世子聪慧绝伦,自己猜吧。”
“卷轴上,写得是什么?”
提及这个,丁二脸上的神色微变,但他表情孤高,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半分。
邓艾正要站起来,余光一瞥,见丁二下颔轻动,立刻在他身□□位点了两下,一钳丁二下巴,却闻一股苦杏仁儿的味道从他口中弥散开来……
“丁二!丁二!”
他嘴里吐出黑红的血水,脖颈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朝右一歪。
死了。
荣恨桃握着扶手,手上一紧,这就死了,连一句像样的话也没问出来。孟傲南显然也没料想到此刻会是这种情形,站起身来,怒气上涌:“好大的胆子!”
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去偷得卷轴。
邓艾一松手,丁二的身子就直接瘫倒在地上。
他们其实并未找到卷轴,只不过是演了一出戏,如果真是如他们先前猜想的那样,无论丁二手里是否还有卷轴,都会起疑心。
他们步履匆匆地又要走,丁二在他们走之前,一定会想办法看看他们手头的卷轴到底是什么,这才来了个瓮中捉鳖。
只不过什么都没问到,丁二就自尽了。
高扬入内对着邓艾摇了摇头,邓艾甫一抓到丁二,就让高扬等人去搜丁二的住处,卷轴不在丁二的房间,也不奇怪。按照丁二的个性,应该早就处理了,只是可惜他死了,没办法继续追问。
这叫邓艾的心情差到了极点,眼神冷得跟冰窖一样。
孟傲南看了一眼邓艾,单手抚额,叫春喜:“哎呀,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可能是刚才跟丁二打架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我要先去休息一下。”
“哎——”
孟傲南到了卧房,皎皎正在斟茶,她便递给孟傲南,问道:“孟姐姐,你们可问到什么了吗?”
孟傲南吃了一口茶,摇了摇头:“丁二自戕了。”
“自、自戕?”皎皎被这话说得眼皮直眨。
“嗯,”孟傲南一笑,“不打紧,你跟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皎皎甜甜一笑:“谢谢孟姐姐,我就知道孟姐姐会保护我的。”
高扬等人进屋将丁二的尸体带走。他们动作很快,没多会儿,堂下已经干净。
荣恨桃脚尖踌躇,她发髻斜钗下垂着的流苏只是微微摆动了两下,邓艾就出声:“站住。”
她脚下一停,又作势要走,邓艾一脚踩住她的裙摆,荣恨桃险些要往前跌。邓艾在荣恨桃背后拽住她腰间绑着的丝绦,将她往后一带,荣恨桃一惊:“你做什么!”
邓艾一揽她肩膀,帮她站稳,荣恨桃的紫玉耳坠摇摇晃晃,晃晃摇摇,终于停了下来,他笑:“叫你。”
荣恨桃劈头就要打他,却被邓艾擒获了手腕:“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荣恨桃想到长禄,有些心虚:“你、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邓艾往后退了一步,与荣恨桃隔开,“你想要找人题字,怎么不问我?”
题字!这时荣恨桃才突然想到,那天夜里本来孟傲南写了字的,只可惜放在书案上,全被烧了,这两日又忙得仿佛行军打仗,她险些忘了。
“你怎么知道?”
他却不答这话,从袖带里掏出一柄匕首,放到她手里:“三日后,来邕王府取字。”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荣恨桃看着他的背影渐远,低下头来一看那匕首,心头一荡,这……这是他们初次在扬州竟宝行遇见的时候,他竞买的那柄。
荣恨桃迫不及待地将匕首从匕鞘里掏出来,指腹在匕首上轻轻摩挲,果然……当真是那柄。
这匕首,柄首蟠虺纹,嵌白玉,匕刃为柳叶状,线条流畅,是不可多得的佳品。除此以外,这匕首更大有来历。
顾凝之精儒释道三教,法理精深,文采斐然,讲学甚多,桃李天下,后隐居于青云峰。据说,这柄匕首是他为亡妻亲手所制,却历经战乱,流落民间,不知所踪。
而那日,在赵氏竟宝行,荣恨桃本是志在必得,可邓艾却突然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的样子。
帷幔缓缓升起时,邓艾单手执一酒盏送到唇边,哈了一声,他吃过酒,眼尾染了点酒色,似红药那般冶丽,轻笑:“赵老板,这匕首,该是我的了吧?”
他脖领半开,几滴酒隐没在他的胸前,外衫大喇喇地挂在肩头。大臂一展,怀里抱着个风姿绰约、明眸皓齿的女子,正软着身骨伏在他身上,正是扬州红袖招的花魁绿萼。她娇笑道:“爷,这么舍得,待会儿可许我把玩么?”
他侧首抚摸着那女子的发顶,贴上一个吻,从胸腔里滚出一声低笑,语气惑人:“别急。”
这就是荣恨桃第一次见邓艾,香尘多情、一掷千金,还有那么点无赖。
可、可是她明明记得,那时候他把匕首给了绿萼啊……
荣恨桃抬眼,已经看不到邓艾的影子。
难道,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