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浮动着茗茶的醇香,和外头昨日落下的雨溅起的泥土腥气混合交织,笼罩着巨大的沉默。
“嘀嗒。”
一滴茶水落到瓷盘上。
江世逸继续着倒茶的动作,浅浅一笑,道:“知道,所以才劝师父。”
马福兴看着他给自己倒茶,轻声道:“老夫包庇了他这么多年,又怎能独善其身呢?”
江世逸并不作答,只是轻轻吹掉一层茶沫,抿了一口,“好茶。”
马福兴乐呵呵笑道:“你啊你,把难题尽丢给你师父。”
“其实这不是难题,”江世逸看向那双苍老的眼睛,意味不明地说道:“师父心中肯定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他了解马福兴,这个人行事果断且手段狠辣,不是念情分的人。
马福兴的眼中蕴着笑意,缓缓点头,“老夫知晓了。”
江世逸离开马府后回到客栈续了房间,然后把巧言叫了进来,“我不是叫人在府衙待着留心裕王府吗?为何小怀人都出来了还没人给我报信?”
乔言第一次有了任务没做好的窘迫,不自在地挠挠头,“抱歉,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利。”
“你这几天在省城好好留意,偌大的地方,她若生我的气不愿让我找到……”江世逸声音越来越低,随后又扬声:“那也要找。”
“如今淮安王在裕王府,她必定是一人来的省城。”
“太危险,必须快点找到。”
绝不能被付珅的人捷足先登。
“是。”乔言领命出去。
李倾怀在李倾安的书坊印了许多份百姓的陈情书出来,那是不到最后一步不会用的舆论战。虽说是舆论,但其中皆是民情民意。
“小姐,”春杏拎进来一个食盒放到饭桌上,从其中将菜碟一个一个拿出来,“其实在等罗巡按的这段时间,小姐可以先回王府的。”
这桩案子罗毕要私底下查,光从找到地契上的漏洞开始就要花费大量精力与时间,在这里一味等着,不如说是干耗。
李倾怀帮着取了碗筷,“我也不知,总预感事情会很快解决。”
这种盲目的预感也不知从何而来。一顿饭吃得她气闷,叫店小二上来收拾个碗碟的功夫,李倾怀打开房间面向街道一边的窗,想透透气。
这条街离主街道远,鲜少有人来,到了晚上更是显得冷清。几近十五,月亮即便缺了角也澄亮,柔和月光披洒下来,笼罩千家万户。李倾怀余光一闪。
这莹白月光下,居然还有位公子。
江世逸依在一棵柳树下,静静地注视正醉心赏月的李倾怀,谁知那目光太过热烈专注,叫人不发现也难。
李倾怀抓着窗框的手指一动,心中顿时来气,关上窗户,转身走了。
江世逸一愣,他想直接上楼找人,又担心打草惊蛇叫付珅发觉他的行踪,再进而发现李倾怀。正左右犹豫间,感受到自己后脑勺被人轻敲了一下。
“发生什么呆!”
李倾怀仙人降临般出现在他眼前,直直把他砸了个愣。
“抱歉。”江世逸抱着她,微微收紧了手臂,低声道:“我不该瞒着你来省城。”
“?”李倾怀还没说话呢这人就自觉认领错误了。
“嗯,”她漫不经心道:“还有呢?”
“明知道你说过有事情要一起承担,我却一意孤行,这是不信任你的表现。”他顿了一顿,郑重道:“可是我很信任你。”
“我只是不想让你涉险。”
“我知道你关心我,江世逸。”李倾怀回应道:“但不要拿你自己的观点强行套在我身上。”
“你觉得我是在涉嫌,可我认为这是我必须要做的。”
“你觉得你瞒着我是为了保护我,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江世逸沉下眼眸,将她再次抱紧。
李倾怀却松开他,对上他的眼神,缓缓出声:“你既然找到我了,必然知道我做了什么吧。”
江世逸将自己与付珅等人的渊源同她讲了清楚。
“原来如此。”李倾怀了然,笑道:“看来我心中莫名的预感果真没错。”
“什么预感?”江世逸挑眉。
“我去找了罗毕。”
江世逸唇角一勾,官员名册一旦有变动,上头会发新的名册,又涉及到江南几地的官员,故江世逸自然清楚罗毕是何人。
“我们现在还没有直接性证据扳倒付珅,但你与他相识多年,是否有找到过他的把柄?”
江世逸笑意淡下来,没有接话。
李倾怀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说道:“若是我们有他的把柄,就不必等罗毕大费周章。”
“为了帮罗毕好查案,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会用点法子逼对方露出马脚。”
“什么马脚?”
李倾怀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轻轻一笑,“他可以颠倒黑白给你泼脏水,我为何不能直接将他的腌臜事公告于天下?”
江世逸坐到她身边,点点头。
李倾怀这才觉得他闷着什么在心里,于是她问怎么了。
江世逸眼睫一颤,轻声道:“我有他的把柄。”
李倾怀瞪大了眼,她猛一抓住江世逸的肩膀,晃了一晃,“真的?”
江世逸看着她晶亮无比的眼神,轻轻“嗯”了一声,“是一本账簿,里面详细记载了付家吞占的所有田地面积,隐田和在税赋上做的手脚。”
“那,那这岂非快了许多?”李倾怀激动道:“只要证明这本账簿上的记录是正确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