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多分钟后,一辆轿车停在路边,从后座下来一个穿着校服衬衫的瘦高男生。
“你的摩托车呢?”
“维修去了。”
蒋昀慧和赵潮生是初中同学,又因为赵潮生上学比旁人都晚些,十四岁读初一与陶之澜她们同级。
赵潮生从蒋昀慧那接过陶之澜时,她已经睡熟了,便反身背上她。
陶之澜身上没有多少肉,背着她,赵潮生并不觉得有多重。
蒋昀慧家就住这附近,但这一条路并不好打车,担心二人无法及时回家便问:“等会儿你们怎么回去?”
“不用担心,你先回去。”
“行,阿澜在你这我就放心了,先走了。”语毕蒋昀慧在路边扫了一辆自行车,便骑走了。
赵潮生低头看了一下表“八点半”,还能赶上回北渔镇的末班车,于是他背着陶之澜走在沿海的公路上。
暖黄的路灯在蜿蜒的公路上竖了一路,来往车辆不过两位数,今晚有雾,月亮被迫藏进了深海。内侧车道上的椰子树叶随海风摇曳,知了与蟋蟀同声合唱,显得聒噪。
陶之澜手环在赵潮生的脖子上,脸颊靠在他的肩头,他能感受得到她湿润,参杂着酒精的呼吸打在他的颈脖上。
这是他第N次背陶之澜了。
记忆重叠,让他想起一些旧事。
“阿澜别睡,马上就到诊所了。”赵潮生背着仅有八岁的陶之澜奔走在公路上。
“好……潮生哥哥,我不困,我一点都不困。”
“对,不要睡,哥哥给你唱歌听。”
“嗯。”
“碧水蓝天,树影摇曳,月亮躲进被窝里,阿爸阿妈出海去,二娃独坐门槛哭鼻涕……”
回过神来时,赵潮生仍哼着这首民谣行走在路上,轻缓的旋律里透着悲,却比暖黄色的路灯更明亮更有指引方向的作用。
其实,十七岁前的赵潮生和十五岁前的陶之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像现在这般僵硬与敏感,更多的是依赖与温情。
在陶之澜十五岁那年,不知她从哪听到自己出生在昭海市,便性情大变,发了疯般四处打听这个城市的消息,为此学校也不肯去,谁劝说都不行,固执叛逆的可怕。
赵潮生停步,别过头瞧了瞧熟睡的陶之澜,然后将她往上提了提,抬眸间前方就是车站台了,通往北渔镇的公车都只有夜班,可能念及晚上沿海公路并不容易打到车。
好在等了几分钟,公车进站,赵潮生背着陶之澜上了车,找了个双人座后将她轻轻放下。
公车司机看着后视镜,热心地提醒:“小伙子,别让你同学坐窗边,晚上风大。”
“嗯嗯,谢谢,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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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陶之澜看见了好多飘落的粉红花瓣,视角一转,眼前是一座复古平房,在平房身后还立着个阁楼。
她猛地睁眼,一位老人的沧桑面容正倒映在她眼中,她一惊,一个翻身坐起身。
她紧攥着被单,惊魂未定地唤了一声:“院长爷爷,你怎么醒了?而且……怎么在这?”
张启民一身白色太极服,手背在身后,笑着眯起双眼,“昨个醒的,澜澜娃儿,你这酒量不行啊。”
她摸了摸脸颊,再一抬眸看着张启民身后还站着特雷姆修女,以及逆光而立的赵潮生,她目光又一转,窗外还有以周湾为首的几个小鬼头凑热闹。
社会性死亡。
她拍了拍后颈,讪笑:“大家都在啊。”
周湾在外喊道:“澜姐威武!”
陶之澜冲周湾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只听赵潮生说了句:“我去厨房看看午饭怎么样了。”语毕他走了出去。
特雷姆修女念了句“阿门”转身也离去。
现在屋内只剩下了陶之澜和张启民,一时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张启民率先开口,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你们学校教的太极真的有用啊,昨个醒来就让潮生教我试了一下,倍儿精神!”话刚落,他就大展身手,却把腰扭了一下。
陶之澜急忙下床扶他,“爷爷,你才好,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爷爷不也是想多活几年嘛,不要紧的。”他扶着腰,指着屋外,“走,吃饭去。”
他一走出屋子,周湾和孩子们都来将他团团围住。
“爷爷!快看这是我画的北渔镇!”
“爷爷,这是我画的你。”
“爷爷,这是我捏的泥人。”
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向张启民展示自己的成果。
张启民摸着孩子们的头,大笑道:“都不错都不错,”之后弓腰指着第一幅画上的房子,蹙起眉头,“跳跳,你这房子画的为什么像小狗?”语毕他又学着小狗叫声,“汪汪汪!”
引起孩子们一片笑声,张启民一边“汪汪汪”一边追着孩子们往前跑,整个北院充满了欢声笑语。
早已迈入老年的他,活的如同一个孩子般清澈可爱。
吃饭的时候,陶之澜端着碗坐在窗框上,手里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这一幕正好被赵潮生看在眼里。
“潮生哥哥在看什么呢?”小奈抱着狗熊张着嘴等着他喂饭。
赵潮生笑着摸了摸小奈的头,“你阿澜姐姐不爱吃饭,哥哥很担心。”
听后,小奈从凳子上跳下,拽着狗熊的一只手往窗边走。
陶之澜放下碗,放大了手机里那张在博物馆里拍的黑白照片,之后她返回手机主页点开了微博私信,那日准备发给林嘉叶先生的草稿还保存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