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高霖,程萋萋想,眼下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成与不成,就在卫肃。
好在并没有让程萋萋失望,卫肃一行人从王府出发去了好几日,并没有什么被困的消息传回。
只是临行那日,一众姬妾都立在王府大门处,诉相思也罢、哀求也罢、落泪也罢,都成了空。华丽的马车帘子纹丝不动,卫肃更是连个声儿都没出,一点也没有同这些女眷安抚道别之意。之后也毫无音讯家书。
卫肃应当是避开了匪患与伤寒,顺利往燕京去了。
程萋萋并没有像其他几个姬妾那样神伤,而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晋楚之战,最起码也会推迟了。自己也该盘算着如何多攒些钱,早日脱离姬妾身份。
近来卫肃不在王府中,而且左右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此次去燕京,他也是只身,未携女眷。
程萋萋照例闭门不出,称是又染了风寒,病情反复,并不多与后院姬妾走动。不承想才过了新年,就不得不出门去见人了。
“吴夫人方才差人请姬未时去落英苑。”婢女朵儿从院子里进屋来,对程萋萋说了这么一句。
记忆里,那位吴夫人虽不能说好相与,但只要不争宠挑衅,也不大为难人,该有的份例也几乎不苛扣,算得上赏罚分明。
晋楚开战前的这几年,细节程萋萋记不太清,只是有几件大事还算知道。她仔细回想建和十三年发生的事情,还是不知今日吴夫人来请她去落英苑是为了何事。
“朵儿,吴夫人唤我去她院子,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奴婢不知,大约是念着姬落水后这几个月不见好,关切几句?”
程萋萋闻言微微摇头。吴夫人若是探病,何不自己来一趟,或者命婢女来问两句也就成了。何必非差人唤一个病患来回折腾?
“近来府里可有什么新鲜事?”程萋萋思索片刻,又换了一句问。
“王爷又不在府里,一日日,左不过那些吃穿用度的事情。”
朵儿叹了口气,又似想到什么,“只是听说兰姬这几日老是梦魇,夜里搅得一个紫兰苑不得安生。她不都已经避开咱这腌臜地方清净去了吗?怎么反倒被魇住?只怕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
“朵儿!慎言!在府里不可妄议主子!”
程萋萋难得神情严肃,训了她两句。
“奴婢知道了。”朵儿撇了撇嘴,把头低下站到一旁。
程萋萋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朵儿,不过是个心直口快的小丫头,在府里跟着自己这几年,也算得忠心。
程萋萋让朵儿退下,然后翻出所有家底,藏在袖间和鞋底。在浅紫色外裳里面,套了件褐色粗衣。又在袖子里握了一件银簪。
一切妥当后,程萋萋这才唤了朵儿来扶,慢慢往吴夫人的落英院去。
还未靠近落英苑,程萋萋主仆就听见那里闹哄哄的,好似有和尚在念经,又似道士在作法,还有女人的哭喊声。
程萋萋心猛然一跳,转身对朵儿附耳几句。朵儿闻言,慌忙点点头,转身往菡萏苑跑。
独身一人的程萋萋心一横,紧了紧袖子里的银簪,继续往前走。
于是落英苑门口的婢女小厮远远就看见程姬一步三喘,弱柳扶风地独自走来。一婢立即上前扶住她,生怕一不小心这程姬昏倒在路上,这戏还怎么继续唱呀!
程萋萋垂头一进迈落英苑的大门,立即感受到一道怨毒的目光,她余光看去,是兰姬。再一看,一众姬妾几乎都来了,齐聚在院子里。
兰姬这种眼神的攻击程萋萋自是不太在意,继续扮病弱可怜,虚弱无力地低了低身子:“见过夫人,见过各位姐姐。咳咳……”
“程姬,你落水也几个月了,总也不见好,若是伤了根本或者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邪祟,以后怎么服侍夫主呀?”说话的是王姬。
“程姬,为了夫主,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府上的人,让大师给你念段经,祛祛邪气。”主座上的吴夫人也开口,朝身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话音刚落,程萋萋就感觉被人兜头泼了一盆什么东西,滑到脸上尚温热,她用手抹了一把,红的。
接着,几个和尚捻着串珠围着她咿呀念起经来。经文内容程萋萋听不大清,只觉脑子嗡嗡作响。
“这可是未时刚过就取的新鲜公鸡血,祛灾辟邪,再加上大师的安神咒,保管见效。程姬你呀,就放宽心吧!”
王姬立在一旁捂嘴笑得欢。兰姬却仍不满意,立即嚷道:“不行!这程姬本身就是招邪的晦气样,落了水后,本姬才与她同住不过短短几日,就被魇住,大半个月不见好。若还让她在府内住着,只怕久了,大家都不好了。”
兰姬还要闹嚷,被吴夫人制止:“好了,眼下大师们还在念经,莫要再喧哗聒噪!”
于是院子里静了不少,只有安神咒的经文在继续嗡嗡响着,搅得程萋萋心神不宁。
她是重活一回的人,鬼神之说,不得不信,也不得不忌惮几分。
好在这安神咒并不十分冗长,一炷香的工夫就念完了。
“女施主这是离魂之症,需每日诵读安神咒,再寻一清净之地静养,莫要见了寒煞刀兵。如此养上三五载,便好了。”
是啊,只要离卫肃远远的,清净避世,可不就免了刀兵之灾?
程萋萋失笑。
“如此,多谢大师指点。妾定当谨记。”
和尚们领了赏很快离开了。程萋萋这才微微吐了一口浊气,稳住心神。
她明白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忍了这一时。一个小小的姬妾,纵是发了气性闹开,也并不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