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珮一侧眸,“说。”
翠竹道:“皇后娘娘,奴婢觉得安王殿下近些日子所做的事定是与那安王妃有关。好似,每一次皇后娘娘对安王妃发难,安王殿下定会立马冲着娘娘的娘家人下手。”
苏珮闻听蹙紧了眉,细细想来,心里咯噔一下,好似还真是如此。
若说承煜抓了嫡妹一家与兄长一家的罪证,定不是这些日子就突然有了眉目的,定是早就查清了,这些年却一直隐而不发。那便是他还顾忌到她是他母后的身份,顾忌到嫡妹与兄长是她的至亲,一直没动。这几日,她恰好两次因着守宫砂之事为难了安王妃,承煜表面没什么,私下里却立马有了行动,且行必果。
承煜为了沈柠柠那个傻子,竟然破了多年的隐忍?
无论何人定会想不通啊。
况且,那沈柠柠不仅傻,还是被硬是赐婚给他配对的王妃,还是丞相沈睿的嫡女,承煜与沈睿还是死敌,无论如何,他也不会为了一个死敌的傻嫡女而破了多年的隐忍才对吧。
如今,他的病又治好了,能人道了,怎会甘心守着沈柠柠那个傻子过一辈子呢。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皆是不可想象的。
这里面到底有何隐情是她所不知晓的?
苏珮蹙紧了眉,百思不得其解。
凤辇停下了。
位于城西的工部衙门到了。
因着今夜此事特殊,此行隐秘,苏珮自然不敢声张,也未让人提前通禀。
凤辇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工部衙门门口。
衙门内死寂一片。
大门口,眸光所见未有任何一个工部的人出现。
大门却径直敞开着。
苏珮心里沉下去。
难道……工部全部沦陷了。
当苏珮踏着配饰南海明珠的锦鞋,迈入工部衙门大门之时。
映满视野的是黑压压跪倒的一片工部衙门的人。人人皆被捆绑着,堵上了嘴巴。
周遭是密密麻麻持着剑戟精神抖擞的兵丁。
却未见她的兄长苏昆及其子苏建滔。
苏珮心下又是一沉。
就在视野的最尽头,是工部衙门大堂。
明亮如昼的大堂正中,正挺立着一个执剑的高大身影。
很明显,那就是被她从出生就视为盛国不祥之兆的嫡二皇子安王盛承煜。
他就那般漆黑着眼眸淡淡看着她一步一步踏进了工部衙门大堂。
十米之距之时,他微微垂首,淡淡道:“儿臣见过母后。”
他仿似一点儿都不吃惊她的突然出现。
从他波澜不惊的神态中可以断定,她的到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珮还是挑眉问了一句,“承煜,莫非你是一直在等着母后来么。”
没想到盛承煜却语气无一丝起伏道:“是。”
就这一个字,苏珮的心里猛地顿了一下,她的兄长苏昆及其子苏建滔凶多吉少了。
她开始气急败坏地吼道:“承煜!无论苏昆犯了何罪,他总归是本宫唯一的兄长!也是你唯一的亲舅舅!你为何就不能一直装聋作哑,放他一马!”
盛承煜抬眸淡淡地看向苏珮,“盛军兵械甲胄的质量,关乎每一位将士的性命、每一场战事的胜败,决定着盛国的安危,工部从五年前就偷工减料,中饱私囊,导致成千上万的兵丁无谓的牺牲。放他一马?不可能。苏昆及其子苏建滔已签字画押,被押往刑部天牢,不日处斩。此案的所有卷宗已刻印多份副本,连夜张贴在盛国各处,为百姓众知,以儆效尤。”
苏珮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神情崩溃之间脸色煞白,颤着锦鞋踏近了几步,死死盯着盛承煜,满眼都要喷出火来,恨不能一把掐死这个逆子!
而她的这个嫡二皇子,今夜却始终未曾再退让半步,依旧那般挺立着淡淡看着她,那眼神宛若陌生人。
啪!啪!啪!
朝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连甩了三个重重的耳光!
苏珮的手都打木了。
满头的珠翠还在惯性地晃动着,清脆声回响在这个偌大的空荡荡的工部大堂里,愈发森然。
忽而她想到了盛承煜方才所说的刑部大牢,不能耽搁时辰,若是她亲自去大牢提人,刑部自然会放人。无论如何,今夜,她定要将兄长一家救出去,哪怕找人顶替死囚,也在所不惜。
于是,苏珮咬着后槽牙,猛地回转身,匆匆提步出了工部衙门,上了凤辇之后,她急道:“去刑部。”
等苏珮到达刑部之后,这才发现刑部的主官刑部尚书已不是之前的庄建了,庄建前些日子不知为何自请贬职下江南当了地方官,如今刑部尚书是新上任刚一日的顾宗绍,镇国公唯一幸存的嫡子,年方二十四岁。
也就是在盛承煜那本册子中,第一条所提及的被太子强占了宗庙地的,后代一直被打压无法入仕的,五个嫡子战死沙场的那个镇国公。
直到这时,苏珮已知她今夜出宫这一遭,败局已定,她的兄长根本无法救出来了。
她的这个嫡二皇子盛承煜做了天衣无缝的准备,无懈可击。
顾宗绍是盛承煜的人。
苏珮看着刑部门口张贴的关于她兄长的罪证卷宗副本,不禁仰天一叹,狠狠咬着后槽牙不甘心地回了凤辇,“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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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一刻,辗转难眠的沈柠柠披着斗篷,踱步在院落里。
她在想,为何安王殿下还不回来?
莫名的担心,令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