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宫乐如何动听,都不及此时少女这一句甜糯的话语。
殿堂上,父皇与母后如何阴谋阳谋,却在此时粉碎成风,擦耳飘远,不值得留下半点痕迹。
唯有少女这一声暖音,久久萦绕在耳畔,跃动在心上,经久不息。
盛承煜牵过少女的小手,放在宽大的掌心里,握了又握,紧了又紧。
皇后苏珮扫着盛承煜与沈柠柠,微笑道:“今日本宫生辰,感怀众位的贺礼。本宫最喜欢的是安王与安王妃带来的贺礼,是一只金兔子,精雕细琢,惟妙惟肖,深得本宫的心。”
一只普通的金兔子,竟被皇后娘娘夸上了天。
不同寻常。
众臣:!!!
这还是皇后娘娘第一次在如此隆重场合公开表达对安王府的肯定。
之前,从未有过。
众人在窃窃私语之后,便也很快窥到了一丝玄机。
栖罗国旻沐十万大军正在挺近盛国边陲重镇,朝中无一人敢出战,皆是畏头畏尾,告假的告假,称病的称病。能打的皆被陛下要么除掉了,要么以各种方式流放发配了。
而今——
唯一能够挑起如此重担的莫过于安王盛承煜。
这是陛下与皇后娘娘又想用到安王盛承煜了。
上一次安王盛承煜被强行收回兵权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今日陛下与皇后仿若忘记了种种前尘一般,可以若无其事地夸开了安王府。
他们的目的昭昭然。
众人不禁各怀心事地将所有视线落在了安王殿下盛承煜身上。
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眉宇之间窥探不到一丝异常。
还真真是稳如泰山。
众人又将目光转回到了皇后娘娘身上。
皇后苏珮见盛承煜毫无反应,便又转而微微笑道:“本宫深知安王的一片赤诚之心,赏安王府缂丝千批,贡茶千份,珊瑚镶嵌明珠一对。再特地赏安王妃金玉吐蕊步摇一对。”
那语气似乎在说:这下够了吧,安王还不赶紧主动出列表示会立马带兵攻打旻沐?
随着尾音的降落,苏珮便也将眼神瞟向了殿阶下端坐着的盛承煜。
盛承煜并未抬头,而是携沈柠柠一起垂首谢恩,“儿臣谢过母后赏赐。”
声音依旧如常般淡淡,听不出一丝欣悦。
苏珮不禁蹙了一下眉。
一个人若是自出生就被父母视为不祥之兆,从未被父母夸赞过,从未被父母赏赐过,一旦被突然当众夸赞,突然被当众赏赐奢贵的名品,应是会受宠若惊,手足无措,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才对。
此时,承煜应该立即出列叩拜,主动请缨亲率盛国大军即刻到达边陲之地,击退旻沐十万大军才是。
怎的,她的这个嫡次子却依旧稳坐钓鱼台,看不出一丝情绪?
也仅仅只是依照礼制谢了恩?
苏珮不禁暗暗揣测,她的这个嫡次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甚急。
陛下盛胤也甚是急。
他见承煜谢完恩依旧毫无进一步的表示,终于坐不住了,便道:“承煜啊,最近边陲战事,你可有耳闻?有何想法?”
盛承煜依旧淡淡道:“回父皇,此事整个盛国已知,儿臣自然略有耳闻。只是儿臣还是谨遵父皇上次收回兵权之时的谆谆教导,不得参与军政要务。是以,边陲战事,儿臣也便是听一听罢了,不敢作任何深思。”
盛胤心里一梗,将怒意压了下去,生拉硬拽着笑肌,“承煜,你身为嫡皇子本应负有保家卫国的职责。如今,北部边陲战事危急,你作为之前的盛国统帅更要打起精神,以身作则,怎能如此置身事外?”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脸皮比城墙还厚。
盛承煜未言语,依旧垂首端然而坐。
一副任凭你说的神情。
太子盛承轩更坐不住了,身为储君,朝中无人应战,若是边陲重镇被旻沐占领,岂不会影响他将来登基?
无论如何,当前还是要先解决边陲战事为上上策。
于是,他看向盛承煜,“二弟,父皇的一番话,你怎的还是无动于衷?之前那些年你征战沙场,屡战屡胜,莫不是你害怕这区区栖罗国的旻沐?”
盛承煜余光扫着盛承轩,并未正面转向他,依旧淡淡道:“既然太子殿下称呼旻沐的十万大军为‘区区’,那,太子殿下何不亲率盛国大军即刻启程远赴边陲立马击退‘区区’的旻沐?也算是让盛国人皆见识见识太子殿下的英明神勇,也对太子殿下日后继承大统有百益而无一害。”
众人皆将目光聚集到了太子殿下盛承轩身上。
整个大殿陷入可怕的死寂。
盛承轩脸上挂不住,他从未想到过在朝堂之上一向寡言的二弟,今夜竟如此说话。听着语气淡淡,实则字字皆如利箭射向他。
他从未带过兵打过仗,怎能去攻打旻沐的十万大军?
况且他身为盛国储君,亲自去前线打仗,岂不是甚危险?
他才不会做这等将自己陷入危机之中的蠢事呢。
于是,他飘忽了一下眼神,道:“身为盛国储君,是盛国之根本,怎能随意离开都城?我必须坐镇在都城,成为前线将士的坚实后盾,方能利于盛国大军打胜仗。以往二弟征战沙场那些年,幸得皇兄我一直在都城给予你坚定的支持,二弟才缕缕战胜敌军。”
这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出口,还真不是一般人。
沈柠柠呼啦起身问道:“太子殿下,你曾给过安王殿下什么样的支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