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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彼端(7)(1 / 2)

弗洛尔在一片迷茫中醒来。

脖颈酸痛,四肢麻木,视线也略显模糊。她眨了眨眼,试图驱散残余的睡意,然后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想要一如既往地借惯性从床垫上坐起。

等等,这个床垫未免也太硌人了吧?在这一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的同时,弗洛尔那向四周伸展躯体的动作就触及了某种意外的阻碍,脑海中的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低下了头,凝视了那只环过她的腰间,将她牢牢地固定在某人的胸膛上的手臂几秒,一时不知自己应该作何感想。羞怯还是恼怒?弗洛尔瞪着那只手臂,目光从袖口不知是什么液体留下的陈旧痕迹缓缓地移向了布料上的某处脱落的线头。虽然闻起来并无异味,但他果然还是应该换一件外套了。弗洛尔笃定地判断道,有关昨夜的记忆便在这时突兀地涌入了她的脑海,犹如一把战斧一般狠狠地劈中了她。

怪声、门外的闯入者、那些充满恶意的低语……她一下咬紧了牙关,身体立即由放松转为紧绷。逃离危险的本能在弗洛尔的心中又一次地敲响了警钟。在能够控制自己之前,她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屈起了双臂,攥紧了拳头,做出了一个有利于自我保护的姿势。而一俟理智重新掌握全局,弗洛尔又立即意识到,鉴于她如今的处境,这个姿势——侧卧着蜷缩身体,双拳紧挨着另一人的胸口——无疑颇为滑稽。

在她尚未完全清醒的状态之下发生的这番折腾显然动静不小,成功地从睡梦中唤醒了那只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的主人。其人动了一动,轻哼了一声。随即,弗洛尔的头顶就传来了一声若无其事的问候:“早安,沃恩女士。”

“……早安。”弗洛尔愣愣地回道,又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在质问与彬彬有礼的请求之间权衡了一番,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能先让我起来吗?”她也以一种同样平静的语气开口问道。他似乎又救了她一次。她意识到了这点。

“请吧。”林兹说。弗洛尔腰间的桎梏松开了。她迅速地站起身来,背对着门口,镇定自若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房间内的光线仍旧黯淡,但一缕天光却穿过了两片窗帘之间的缝隙,在她真正的那块床垫附近平稳地着陆,制造出了一小块明亮的区域。白昼已然到来。

迫不及待地,弗洛尔冲向了窗户,忽视了脚下的一片狼藉。当明亮的天光洒入屋内,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将漂浮着各种碎片的杂物海洋彻底照亮时,弗洛尔不禁感到了由衷的喜悦。此前她从未这般渴求过白昼的降临。此前,她也从未经历过那般可怖的夜晚。

至少现在没事了。弗洛尔在心中宽慰自己,又转身看向了门边,便恰好对上了林兹·伊努赛尔投来的目光。

他并未起身,仍旧靠着门板坐在地上,一条腿微微屈起,右手懒洋洋地搭在膝头。那件长外套的下半部分随意地摊在地上,似乎与散落的纸片及锡罐达成了某种共享空间的微妙协议。冬日晨间的天光冷清疏淡,尚且不足以将整间屋子彻底照亮,便在门边——亦即相对于窗户的房间远端为暗影留下了一片苟存之地。林兹就坐在那儿,头颅微扬,末端稍稍打卷的黑发自然地垂下,在他苍白瘦削的脸庞上投下了又一片黯淡的影子。即便如此,那双注视着弗洛尔的深棕色眼眸却仍旧亮得惊人,一如她昨夜于微茫火光中的短暂一瞥。

弗洛尔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与前天发生的事有关,对吗?”这句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林兹缄默地审视了她片刻,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说过,沃恩女士,这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虽然现在或许已经晚了。”

“那是什么意思?”弗洛尔朝他走近了几步。

“我不确定。”他摇了摇头,目光从那个翻倒的铁架上一掠而过,“我想你应该尽快离开这儿,离开杜尔歌林德。最好今天就走。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为你付车票钱。”

“为什么?”弗洛尔坚持地与他对视,又犹豫了一瞬,补充道,“如果你要解雇我的话请便,毕竟这算是我欠你的。”承认这个事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困难。“但我觉得,我有权知道我要面对的威胁是什么。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天与前天发生的一切之后。”弗洛尔将双臂交叠在身前,平静地宣称,“而且我完全不打算离开杜城。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无处可去,无人挂念,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

与她对峙片刻之后,林兹再度叹了口气,疲惫地用手揉了揉脸。“我不知道你要面对什么。”他说道。谎言。弗洛尔想。“但我知道,如果你继续留在这儿,你可能会遭遇一些很不好的事。”

“也就是说,我可能会因此而丧命?”弗洛尔解读道,目光炯炯,不见丝毫畏惧。林兹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诧异。“我记得那些怪异的声音。昨晚,它们在我的耳边念叨个不停。如果不是你阻止了我,我大概已经从窗子跳出去了。在这个高度,我想我起码会摔断自己的腿。”

在叙述这些时,弗洛尔的语气毫无波澜。战胜内心的恐惧并不容易,但于她而言,设法与之共存倒是来得简单。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一直在做着这样的努力。你在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自己咬牙艰难地爬起来。一味指望他人伸出援手是不切实际的。弗洛尔知道自己并没有那样的好运。

“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冷静。”听完弗洛尔的一席话后,林兹轻声喃喃。

“因为我记得昨晚我已经尖叫过了,不必再来一次。”

林兹继续凝视了她片刻,忽然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是的,我记得。”

“你最好还是把那幅画面忘掉,长官。”弗洛尔瞥了他脚边的锡罐一眼,刻意用了敬称,“所以,既然我可能会‘遭遇不幸’,我起码得知道要害我的是谁——或者什么吧?而你,长官,你又在其中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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