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师家陵园建成,虽说工期很赶,但祭奠之日,皇帝给足面子,亲自前往,出行队伍,声势浩大。
谢宜的车辇在皇帝的銮驾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宫门出发到郊外,城中百姓皆驻足观望,街上人头攒动。
谢宜一身素白衣裳,银质发冠之上垂下的白珠眉心坠,微微晃荡。
轻风拂起轿帘一角,京城繁华依旧,百姓康乐。
师家曾驻守边界数十年,护一方百姓平安,从祖父战死沙场到两位舅舅含冤入狱而亡、母后逝世,再到如今沉冤得雪,岁月流逝,又有几人真心铭记师家。
祭奠陵园之后,公主府的修缮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还有一件要事,就是选谁做久安公主的公主傅。
翰林院中人才济济,谢霁扫了一眼名单,却选不出合适的人,谢霁:“奉和十三年,朕记得那年的探花郎是名女子,未曾拜官。”
靖朝允许女子科考,朝堂之上女官虽寥寥无几,但此制度一直不曾废除。
翰林学士说道:“禀陛下,那年的探花名叫桑厌,后因为患病,未能封官,也未入翰林院,如今是……”
翰林学士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是昱王府的门客。”
谢霁一字一字道:“昱王,门客。”
而后他低头一笑,“既是探花郎,怎好无事可做,那便选她做公主傅吧。”
翰林学士迟疑道:“可是,昱王那边……”
“怎么?”谢霁冷冷打断他的话,“做了昱王的门客,便可以不遵朕的旨意了?”
翰林学士忙跪在地上,“臣失言……”
谢霁:“授公主诗书的公主傅就选她,至于其他几课的老师,你从翰林院挑几个过去就行。”
“是。”
昱王府的西侧门对着的就是公主府,王府内十分安静,而公主府由于正在修缮,时不时传出噪音来。
西侧门是背阴处,又临近黄昏,飞蚊多得很,守门的两个侍卫频繁用双手拍打和驱赶蚊虫,脚边落着蚊虫的尸体。
“哒哒哒……”哼歌声传来,由远及近,两个侍卫侧目一瞧,长街尽头,一名男子甩着玉穗子朝这边走来。
奚濯束着高马尾,穿着鸦青色窄袖窄身的长裳,原本该坠在腰封上的玉穗子,被他拿在手里耍玩,他背后背着一个竹篓,满满一篓子都是绿色的艾叶和薄荷,那味道老远就能闻见。
侍卫同他打招呼:“奚大夫。”
“两位辛苦了。”奚濯挥手赶了赶近在眼前的蚊虫,“这个季节小虫子太多了。”
奚濯拍了拍侍卫的肩膀,“两位放心啊,我今日去采了满满一筐药材回来,明日就给你们制成香丸,戴在身上,保证这些小蚊小虫近不了你们的身。”
“哈哈,多谢奚大夫。”
奚濯背着药材准备回药房,路过桑厌的房间,平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在窗边看书,今日房门窗户都紧紧闭着,奚濯心里奇怪,看到不远处有侍女经过,于是就拦下她,想问一问。
“姑娘。”
侍女见奚濯拦下自己,娇羞一笑,微微欠身,“奚大夫。”
奚濯待人友善,面如冠玉,又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十分惹小姑娘喜爱。
奚濯:“我想问一下,桑姑娘可是去了书楼?”
侍女:“桑姑娘不在书楼,半个时辰前宫里来人,说是找桑姑娘的,她同殿下一起去了前厅接见。”
“多谢。”
宫里的人,怎么会来找桑厌?
奚濯回到药房,放下竹篓,想去前厅探个清楚。
还没走到前厅,在花园里就碰上了温雁和桑厌,园里有一处十分浅的池子,清澈见底,花花绿绿的鹅卵石铺在池底,细细小小的锦鲤游来游去,每当有锦鲤个头大了,就会被打捞放到池塘里去。
而温雁就正好那在喂鱼,奚濯躬身行礼:“殿下。”
“嗯。”温雁淡淡地应了声。
桑厌站在一旁,奚濯移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什么?”桑厌一头雾水。
奚濯:“我刚刚听说,皇宫里来人找你了,是什么事?”
桑厌回答道:“陛下让我做久安公主的公主傅,教她诗书。”
“公主傅?”奚濯惊道,“陛下是怎么想到你这号人的?”
“我怎么知道?”桑厌瞥了他一眼,上前两步,“殿下,此事有些蹊跷,陛下为何偏要选我做这个公主傅?其中是否……”
温雁抬手止住她的话,“既是陛下的旨意,我们为臣的遵旨就好,至于以后会带来什么祸事……”
温雁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洒下,鱼儿争相夺食,他继续道:“等这祸事发生了,再想法应对。”
桑厌:“是。”
奚濯凑上前来,“此事也有好处,厌厌你……啊……”
桑厌抬手就是一个肘击,奚濯捂着自己的腹部痛呼出声。
温雁脸色平淡,对他们说道:“你们先下去。”
“是。”
奚濯跟在桑厌后面,腹部还隐隐作痛,“厌厌,你作甚打我,疼死我了……”
桑厌猛地转过身,踮脚揪住他的耳朵,“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许你这么叫我!”
“啊……”奚濯往后退了两步,护住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不能这么喊你?”
桑厌无奈道:“殿下的名字和我相似,你这么喊,置殿下于何地?”
“殿下才不会想这么多。”奚濯小声嘀咕。
“反正不许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