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说了,太监大多是穷苦孩子、未曾读书,很多道理都不懂,难免走错了路,还有那些因父母亲族过失而被罚入宫,人生骤变,亦容易误入歧途,若只以身份责难,未□□俗。”
周朝平惊讶,“李先生当年被致仕,就是因为有太监联合前朝、从中作梗,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有这份心胸。”
沈九轻咳一下,睫羽煽动,“不过你可别在先生跟前提,他不喜欢。”
周朝平了然,“罢了,道理只是道理,可这次来的都是烂到根的玩意,若是见了,你可要远远躲开!我走啦!”
沈九看着快步跑出去的周朝平,忽然喊道:“周公子!”
周朝平转过身。
“我刚刚……李先生的道理,你可记住了?”沈九握紧了拳,“若日后遇上这样的人,还望您善待。”
周朝平摇摇头,“我可不愿入仕,和那些太监天天打交道,我要跟着小侯爷征战四方呢!”
沈九笑道:“你读书这么厉害,看着像日后要做大官的。”
周朝平调侃道:“那我和你裴哥哥,读书谁更厉害?”
沈九昂起头,“自然是裴哥哥,若他生在你家,说不定早就金榜题名了!”
裴禁用尽全力,才堪堪能站到他们的脚边而已,而周朝平不用费力,已经站到了人生的黄金路口。
并非说周朝平没有努力,只是他们的人生允许犯错、允许歇息,而裴禁只能永远绷着那根弦,随时有摔落的可能,所谓逆袭的背后,是持之以恒、不容懈怠,以及天赋、气运。
周朝平也不生气,挥着手跑远了,“京城卧虎藏龙,说不定轮不到你的裴哥哥呢!”
沈九看着周朝平消失在视野里,缓慢坐回了床上。
在等待中,病理反应并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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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源已经切断了,他们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干得好,守好各个关口,三日后就攻占。”
冯佥事满意点点头,瞥眼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裴禁。
这小子因为太过俊秀,让他疑心了好一阵他能不能胜任向导,结果体力不错,这几日从未掉队过,而且对山林十分熟悉,给自己省了不少力气。
若不是知晓他已是童生,冯佥事都想把他招到军中了,“裴禁啊,这次找寻水源,你是有功的。”
“多谢大人。”裴禁垂首,思索了一会,方说道:“既然他们已作困兽之斗,不如等慕小侯爷来后再攻之,时间拉长,他们自乱阵脚,更容易击破。”
明明裴禁没有看向自己,冯佥事却有一种被戳破的感觉。
他的手下最先发作,“放肆!你怎么敢质疑咱们长官的决定!”
裴禁并未惊慌,“靠山吃山,更何况今年春旱,白吟教肯定提前储备了足够的粮食和水,光切断水源肯定不够的。”
冯佥事没有应声。
他甚至想明天就攻打白吟教的,趁着慕小侯爷未到,他手中有兵有将,狠狠立下一功。
他在军中一直庸庸碌碌,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契机,他不想放过!
忽然,一个小兵兴奋跑进来,“冯佥事,外面有个老妈子,从寨子里跑出来的,愿意投诚!”
冯佥事顿时不纠结了,这才一天就这样了,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搜了身放进来问问!”
不一会,一个驼背老妪被推搡着进了帐。
冯佥事见她年老,也没有为难她,“老人家,你既然来投诚,知道些什么?又要求些什么呢?”
老妪颤巍巍说道:“草民家中本有几亩薄田,可我男人服傜役时病死了,又逢大旱,实在是交不起税钱,只好卖了田,做了佃户,可、可儿子又被官老爷打死了......”
冯佥事不耐烦打断了悲苦的老妪,“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容易,你在寨子里都做什么?”
老妪擦了擦眼泪,“实在是过不下去日子了,这才投奔了白吟教,可山中人太多,我一个老婆子,也抢不过那些青壮,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只好偷偷跑出来......可草民记性好呢!寨中的地形,我都熟悉,可以给您画!”
冯佥事总算听到了让他满意的话,“你画吧,只要你不耍花招,我保你余生吃饱穿暖,再也不愁!”
副官收到示意,立刻走到旁边的桌案上去拿笔墨。
屋内只有副官在移动,大家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被他的动作分散了些许。
忽然,刚刚还佝偻着身体的老妇猛然起身,一扫之前的老态,往冯佥事冲去!
冯佥事竟然呆傻住了,一时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办,副官、副官也不在!
他眼珠转动,看到了老妇手中一闪而过的寒茫,这群小兵崽子!没有认真搜身的吗......
正当他绝望之时,本来冲过来的老妇忽然被一股力扯住,趔趄往后倒去。
竟然是裴禁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
老妪并不执着于冯佥事,她灵巧一转动,刀刃直直往裴禁刺去!
无所谓!反正自己一条烂命,能拉一个做官的垫背就行!
裴禁迅速往右边躲去,哪成想左边的小兵竟连抽出箭都做不到,一把抓住裴禁替自己挡着,“救命!救命啊!”
裴禁看着老妪挥过来的手,用尽全力扭头避开,锋刃直接剁掉了身后小兵的耳朵。
伴随着刺耳的尖叫,裴禁抽出小兵随身的短刃,直直刺入老妪的腹部!
可老妪却跟不怕疼似的,紧紧握住手中的小刀,任由短刃戳入自己的肚子,直直往裴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