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万兽山静谧且深邃。今儿虽没下雪,但山路四处白雪覆盖,与天边的那轮玉壶两相呼应,倒是将崎岖坎坷的山路照了个清明透彻。
万兽帮里人数众多,但万兽山足足有十八峰,从主峰往各大副峰延伸开来,总有一些山头是人迹罕至的。敖鹰和傅醉两人,一前一后两匹马,踏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向前走着。
敖鹰对这山里早就熟悉不过,走得虽是熟门熟路,可奈何今天情绪起伏太大,再加上酒喝得有点儿多,他端坐在马背上竟是有些摇摇晃晃的。
稍稍骑马走在他身后头的傅醉,倒是挺直了脊梁,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马蹄子一打滑,就掉下了山崖。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骑马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距离主峰已是越来越远,主峰山顶上的那团冲天的篝火,似是也快要看不见。却在这时,两人眼前出现了一条清晰且蜿蜒的小路,小路于冷杉林中穿梭远去,遥遥地指向前方百步开外的一处洞穴。
敖鹰呵出了一口白气,瞥了一眼身后的儿子,他这个时候也酒醒了大半,可就是这么简单地看傅醉一眼,却吓得傅醉的脊梁崩得更紧了。
敖鹰问他:“走了一路,冷么?”
“……”
依旧没有等来回应,敖鹰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前边儿的洞穴里有干净的被褥,待会儿咱爷俩唠完了,你就睡一会吧!”
傅醉捏紧了手中的缰绳,闷不吭声地跟在敖鹰身后又走了好一会儿,方才说了句:“……你……冷吗?”
敖鹰一愣,本是有些寒凉的心,顿时被这话烘得暖和了起来,他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爹常年都在山里跑,跑了都有个十五年了,怎么会冷?”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洞穴前。
此时,傅醉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震惊得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这里的洞穴跟别处一样,里头是帮里人休息的地方。但不一样的是,这里的洞穴旁两侧一字排开好些个笼子。笼子长宽高约莫三尺的样子,可每个笼子里关着的,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傅醉就算是端坐在马背上,都觉得自己快要坐不稳了。
这些笼子里的人听见有马蹄声前来,纷纷在笼子里抬起头来,每个人都是脏兮兮的,头发蓬乱,面部黑灰,一个个瘦小的身子哆嗦在笼子里,他们身上都穿着薄薄的单衣,虽是在洞穴的背风处,可这天寒地冻的,就这么关在笼子里,着实是一种折磨。
傅醉好想逃。
可他只能捏紧了手中的缰绳,一动也不敢动地端坐在马背上,他不知道自己该逃向哪里,自己此时身处莽莽万兽山十八峰之间,四面八方都是山峦。
他根本无处可逃。
他的耳边,却听见敖鹰介绍道:“这几个,都是我养的死奴……啊,还逃了个死奴,那个死奴比较好,跟猪通吃同住,比他们待遇好些。”
傅醉的脑子懵懵的,他听见自己说:“他们会冻死的。”
“冻不死!”敖鹰踢着马肚子,信步走上前,靠近其中一个笼子时,他猛地侧身踢了一脚笼子边儿,道:“为了给你看,我让他们把笼子都掀开了。若是平常,笼子外面会罩一层棉被。”说到这儿,他示意了一眼笼子边候着的一个小喽啰。
那小喽啰立即心领神会,从洞穴里抱出一床薄薄的棉被,给傅醉看:“就是这个!”
傅醉不忍心地偏过头去。
笼子里那些死奴一看傅醉是这般表情,纷纷抓住笼子的铁栏,向他透出求救的眼神。一个个的目光如此恳切,于黑暗的深夜之中,仿若无辜的小兽。
但是,没有一个死奴敢吭一个声儿。
敖鹰还在介绍着:“还剩下的这八个死奴身手都不错,不行的早被山里的野兽给吃了。你别看这些人现在都瘦弱得很,实际上,他们身体硬朗着呢!”
傅醉还是不忍看向那些笼子里的可怜人儿,他酸楚地闭上了眼睛,有些愤恨道:“你为何要把他们关在这里?”
“他们是死奴呀!”敖鹰笑呵呵地回答。仿若,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儿。
“那你……”傅醉猛地将眼睛睁开,恐惧且警惕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怒意:“那你为何要养死奴呢?你若看不惯他们,以你的性子,杀了便是,为何要让他们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似是傅醉说出了笼中死奴的心声,顷刻间,笼子旁隐隐传来抽泣声。
敖鹰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睥睨着笼中人,说了句:“因为,他们都是让百姓吃不饱饭的贪官和恶霸!”
傅醉一愣,满眼的怒意,顿时四散开去:“什么?”
“我养的死奴,一部分是押送官粮的官兵。一部分是我看不惯那些贪官霸占着官粮,直接去各处衙门打杀一气,揪出的那些贪官!这些贪官,家里的粮仓都堆不下了,却看不见路边饿死的百姓!既然他们不仁,我为何要对他们有义?”
傅醉大为震撼,他再度正视这些笼中的死奴,这些人早就停止了抽泣,一个个低下头去。
敖鹰为了正视自己所言,踢了踢旁边的一个笼子,喝问:“说,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云……云骑尉。”
傅醉惊呼一声:“你可是正七品啊!”
“你呢?”敖鹰又踢了踢另一个笼子。
“修武郎。”
傅醉不可思议地看向敖鹰。
敖鹰摸了摸鼻子,有些得意道:“哦,对了,剩下的这些人,都是武职。文职的那些,进山没多久就被野兽咬死了,那些文官,不适合当死奴。”
“他们……”傅醉内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