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夜色里,灌木树丛低矮错落,风吹影动,像无数干枯挣扎的手。不知谁家传来狗吠声,一声响起,四面八方应个不停。
钟隐脑袋里晕乎乎的,一会想到酒庐老板说的话,觉得小河村里曾经藏过什么秘密,一会又觉得想这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实在是无用,反正他待不了几天就要走了,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方寒衣那副醉后娇憨的神情。
脚步一转,钟隐拐入小巷,走到尽头就是他现在的居所。
犬吠声此起彼伏,怪渗人的。
就在他转入小巷的一瞬间,空中突然出现无数粉末,扑人耳鼻。阿泉的反应最快,一边大喝“闭眼”,一边迅速上前拦在钟隐身边!
钟隐及时反应过来,立马掩住口鼻,闭上眼睛,紧紧贴住阿泉。
黑暗之中本就视物不清,加上铺天盖地的不明粉末,更别想看到东西。
钟隐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过来了,因为阿泉有了动作,似乎是和对方交上了手,动静不小,钟隐一睁眼就有粉末侵入,耳边只能听到一连串的搏击声。
有什么东西兜头罩下,刚碰到钟隐就被他反应极快地拔剑狂砍,利刃在空中划出闪亮无序的弧度,砍到了什么轻飘飘的东西,空气中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阿泉要护着钟隐,脚下不敢大动,凭着多年的对战经验迅速判定来人位置,手上蓄满力道出招如电。两人短短几息连过十招!
阿泉虽没看到对方样貌,心中却已是惊骇连连,这样的速度身手力道,绝不会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名字,又被他一一排除。
那人并不恋战,一击不中立即退回,此时粉末仍未完全散去,阿泉警惕地站着,不敢分心。
钟隐很快挥累了手,听耳边没动静了便试着睁眼,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地上是被他砍成几片的麻袋碎片,还有一层薄薄的粉末,入手雪白细腻,没什么异味。
钟隐凑近闻了闻:“是面粉。”
如果是有备而来的老江湖,那障眼法就不会只是面粉,不是毒粉至少也会是石灰粉。
面粉加麻袋,看着都是寻常地痞混混才会用的小手段,不像要杀了他,更像要绑他。
阿泉护卫在钟隐身侧,回忆着刚才交手时的情形:“我看不到她的样子,但那人腕骨纤细,很可能是个女子,有这种身手的女子,江湖上没几个。”
阿泉是钟家家仆所生的孩子,因体格过人,自小便被送去五峰山学功夫,以护卫钟隐安全。阿泉十五岁时便有扛鼎之力,五峰山上下无人是他的对手。钟隐这几年也遇到过大大小小几次暗杀,但有阿泉保护,每次都能轻松解决。钟隐对他的能力可以说是再信任不过。
这次虽然也有惊无险,但钟隐还是第一次从阿泉口中听到对对手这么高的评价,有这么厉害的功夫,绝不可能只是当地的地痞盗匪。
“若你和她公平比试,胜算多少?”
“不好说。”阿泉摇摇头:“那人很可能隐藏了实力,我探不出她的底,反正不会比我弱。”
这场打斗来得实在莫名,他们甚至连一个照面都没打上,一句话都没说上,对方明明是个高手,手段却仓促低劣,实在令人费解。
钟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身上是否有什么东西被人惦记上了,惹得人家请动江湖高手千里迢迢来收拾他,一边睁大眼想要在地上找线索。
可惜夜色太暗,月光下只能看到一片白。
脑海内搜索亦是无果,自从他半掌家后在生意场上打滚,见人说人话的本事愈发纯熟,表面关系都是一片和睦。
要说最近有什么事......难道是他出来替淑妃娘娘找布料的事被宫里哪位娘娘知道了?
那也不应该对他下手,而是布料才对,毕竟对他下手,他完全能把事情闹大。
一时没有头绪,想到往前几步就是方寒衣家,不知道她是否安全回家了?
钟隐快步走过去,敲响大门。
敲了两下,无人回应。
“方娘子,你在吗?”钟隐焦急地呼喊着。
等了一会,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钟隐不自觉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一愣。
方寒衣打着赤脚,未着外袍,两颊微红,头发披散着,湿漉漉的就这么出现在钟隐面前,风清月寒,像一个在暗夜中因偶然被人窥见面貌而手足无措的精灵。
钟隐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阵夜风吹过,方寒衣抱紧了双臂,眉头轻皱说道:“钟二郎有什么事吗?我方才在沐浴,出来得急。”
“没什么。”钟隐摇摇头,错开眼神,并不直视方寒衣,姿态平和得体:“就是来看看你是否平安到家,夜里风大,我这便走了。”
“敲得这么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方寒衣看起来松了口气,扶着腿斜倚在门边,露出醉态,眼神看向钟隐肩头和他身后的阿泉,两人身上头上都沾满了面粉,看着颇为滑稽,好笑道:“我不过回家醒了会酒,你们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钟隐摆摆手:“别提了。不知道哪来的混混半夜弄这些小把戏,都让阿泉给收拾了。”
方寒衣独自在家,此情此景实在不便多停留:“既然你没事,那我就走了。”
“不送。”方寒衣目视着钟隐主仆走远,这才缓缓关上门。
是夜四更。
一个人影轻飘飘地落进钟隐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大门围墙形同虚设。
黑衣人一路翻找,似乎一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脚步不停。
卧房的帘幕被轻轻掀开,钟隐隔着纱帘侧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