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瑞园,东暖阁中。
夏侯宣酒红的锦缎外袍和绣金的绫罗衣带凌乱地散落一地,在窜动烛火的映衬下升腾出一缕缕奢欲和糜乱的气息。
他全身只着一袭雪白的中衣中裤,动作笨拙而野蛮地钳制住床上柔弱而惊恐的女子。待进一步动作时,却听“嘭”地一声,暖阁的大门已经被人用脚狠狠踹开。破碎的木门倒地,震颤中发出难听的闷响。
夏侯宣的神志在巨响中似乎清明了不少。他紧握女子双手的力道渐渐松开,循声回头不悦地看向来人,只见到愠怒的夏侯霁岩和惊恐的周羡容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似笑非笑的夏侯简、神色难辨的昭宁公主,以及满脸惊慌失措的侯府下人。
“逆子!”
安远侯一声大吼,听的在场诸人心里发颤。
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直冲脑顶,夏侯宣霎时觉得四肢冰凉。
榻上的女子趁夏侯宣走神之际用力将他推倒,但自己的身体也同时失去平衡,失魂落魄地滚下床榻。
身上褶皱不堪的纱衣仍被她死死护着,女子竭力不让自己再露出更多的肌肤。只是她的发髻已然松散,青丝杂乱地垂落胸前,衬得那张泪痕交错的小脸更加惹人怜惜。
君潇仔细辨认着女子的五官,待看清时心里却不禁一声惊呼。
柳樱?!
下人中已经有眼尖又嘴快的忍不住脱口而出,“柳……柳小姐?”
此情此景,还有谁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方才向众人呼救的婢子靛珠急急奔向自己的主子,用双臂护住柳樱瘦弱的身躯,询问她有无大碍。
柳樱没有回应她的关切,双眼强忍泪水,麻木地扫过惊诧到失语的众人,只在与夏侯霁岩的目光对上时顿了顿,继而便很快转移视线,眼底露出绝望的神色。
令人万分讶异的是,就在这短暂的恍惚之间,柳樱竟飞速挣脱靛珠的怀抱,朝一旁的柱子直直撞去!
柳樱抱着必死的决心,这一撞便用了自己十成十的力气。她原以为自己会在剧痛中失去意识,却不想蓦地撞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化解了她全身的委屈与愤懑。
谁都没有想到,昭宁公主竟先一步冲到了柱子前边,用瘦弱的身体挡住了柳樱自戕的一击!
剧烈的痛感自腹腔蔓延到五脏六腑,仿佛伴随君潇周身的血管传遍全身,又顺着额角细密的汗珠滚滚落下。如果不是事先有内力护体,恐怕她便要晕在当场。
柳樱被君潇的身体弹开后重重跌落在地。待看清君潇忍痛对她做出的无声口型,眼里的泪珠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大朵滑落下来。
“莫要轻生。”
夏侯简飞也似的冲到君潇身边,在倒地前将她打横抱起,冰冷幽寒的嗓音与他向来嬉笑随和的样子截然不符。
“府医何在?”
众人在夏侯简汹涌的怒意中彻底清醒过来,夏侯霁岩吩咐道,“速去找府医给公主和柳小姐诊治!还有,将夏侯宣这个逆子绑到祠堂去,本侯要亲自请家法处置他!”
一旁的周羡容突然出声阻止道,“侯爷这是何意,事情还没问清楚,怎么就要处罚宣儿了!”
蜷缩在一旁的夏侯宣顾不得披上外衣,也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夏侯霁岩面前道,“父亲饶命,儿子刚才是喝醉了酒神志不清,才误将柳樱当成红昙了,请父亲赎罪!”
安远侯手指轻颤地指向夏侯宣,“本侯看你清醒的很!方才在席间喝酒时还意犹未尽,如今竟拿醉酒来当托词!”
夏侯宣吓得双目失焦,眼珠慌乱地转着,“儿子在宴席上是没怎么醉,可是一回到瑞园就觉得头脑发涨,浑身燥热,后来看见红昙,哦不,看见柳樱才忍不住……”
周羡容紧紧地将自己儿子护在身后,“侯爷明鉴,宣儿平时一向听话懂事,今日出此意外,定是遭人陷害!”
话音未落,她淬着怨恨的眸光便望向夏侯简和柳樱,“方才宣儿明明是和驸马一起离开的玉食阁,怎么现下驸马就好端端地没事?还有柳樱,她无缘无故地跑到宣儿院子里做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俩勾结在一起,故意陷宣儿于不忠不义!”
府医急匆匆赶到,夏侯简嫌此处脏乱,正要带君潇去别处诊治,却被周羡容的话绊住了脚步。
夏侯简抱着君潇的双手紧了紧,低头看见她宽慰地点点头,才转头冷静地回应周氏。
“怎么,母亲觉得是我一手策划?”
夏侯简冷笑一声,“别忘了,席上可是大哥一直在主动给我劝酒。况且若不是他硬拉我来瑞园,我怎会在花丛里狼狈醉倒出丑?如今他失去自制,犯下大错,却要把过错推脱到无辜之人身上,这是何道理?”
柳樱身边的靛珠本来紧紧扶着自家小姐,闻听周氏的迁怒也急忙接话,“启禀侯爷,我家小姐原是可怜红昙姑娘刚刚受了惊吓,才想过来看看她。没想到一进瑞园便看见四下无人,唯有东暖阁的门开着。谁知小姐刚走到门口便被突然冒出来的大公子给拽了进去……奴婢实在没有办法,情急之下才跑出瑞园求救的!”
靛珠低头小声啜泣起来,“都是奴婢无用,没有保护好主子,才害得小姐平白受辱……”
众人心中的迷雾在靛珠的一番解释下渐渐散开。柳樱与她相拥而泣,暖阁中又响起主仆二人泪水滴落的簌簌声。
夏侯霁岩怒气更盛,只是从靛珠的话里察觉到一丝不对的地方,拧眉对夏侯宣道,“逆子,你这瑞园里的下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夏侯宣自然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自从福来离开,他与夏侯简回瑞园的路上便一路昏昏沉沉,好似丢了魂一般,只任凭自己本能的欲望支配,哪里清楚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