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佩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霹如之前在浣衣局被那个刁钻的嬷嬷欺负,虽然心里不情不愿,可她家中获罪受罚,自己在宫中势单力薄,怎敢不乖乖给那个老妖婆清洗衣服。
何曾想一不小心,却把宫里老太监偷偷塞进去的鸳鸯香囊掉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那嬷嬷在宫里待了许久,鬼精儿似的老人,反口就把此事诬赖到子佩身上,害她平白无故遭了一顿毒打。
仔细想来她也不算太无辜,谁让自己摔倒后把老妖婆的包袱抖了出来。如果是故意陷害也罢了,偏偏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才惹了一顿板子。
浣衣局领着邺国皇宫里最下等的差事,常年浆洗衣物的宫女过着最苦的日子,蓄着最多的怨气,养着最强的手劲儿。
那日的太阳并不刺眼,子佩却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三魂被人打的丢了两魂,只剩下一魂昏昏沉沉,听见一道贵气又温柔的女声为自己求情后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便躺在了昭宁宫舒舒服服的榻子上,后背的伤口凉飕飕的,是琅弦公主亲自给她小心地涂抹伤药。
自此之后,子佩便下定了决心,不仅要掏心掏肺地对待琅弦公主,还要好好改正自己的粗枝大叶。只是一个人的本性是极难翻转的,就算她再怎么学着细致小心,也总不如后来的巧倩谨慎妥帖。
然而就连她这么不拘小节的丫头,几日来也察觉到公主和驸马之间异样的气氛。
自柳樱去问名庵修行那日起,夏侯简便开始早出晚归。往日总见他笑嘻嘻腻在公主身边,这几天不见人影还真有些不大习惯。
子佩尽力压低了声音对巧倩道,“这几日你看到驸马了吗?”
巧倩手里还捧着新鲜的水果,听完子佩的话便被震了一下。抬头看君潇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心下稍安,咬着唇对子佩摇了摇头。
君潇纤手破开黄澄澄的蜜橘,一口鲜甜下去,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虽耳力极佳,却对二人的悄声对话恍若未闻,只笑着招呼她们来一起吃橘子。
是啊,她也有两日没见过夏侯简了。
那日对他有此一问,只是心中的一个念头闪过。想来红昙和福来再如何荒唐,也不过是下人之间的丑事,夏侯宣又有他母亲维护,作为主子最多受几句斥责罢了。
唯有他亲自犯下大错,才能让安远侯施以重罚。
而这个“被他犯错”的人,满府上下没有谁比柳樱更合适的了。
君潇试探夏侯简时,自己心中也镀上一层寒意。如果他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么柳樱就并非被意外牵连,而是早就被他选中入局。
夏侯简一颗玲珑心窍,在君潇开口时便意识到她的潜台词是什么。他不答反问,“所以在公主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人?”
这样一个视无辜者的名节如无物,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君潇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侯简眸中神色几度变换,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从初次见面便避我如蛇蝎,后来又不情不愿地出嫁,我还指望自己在公主心中能留下什么好印象吗?”
君潇心里涌上一股向他解释的冲动。其实自嫁入安远侯府后,她对他的印象已渐渐改观,况且他们已达成合作,君潇又有什么立场指摘“盟友”的行为呢?
然而没等君潇开口,夏侯简已飞身离开侯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对君潇的误解如此在意起来。
如果他有意利用柳樱,何必磨蹭到今日?
君潇心中仿佛压了一摞重重的石头,又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极力地拉扯,其中一个对她说,“你只是结合前世的经历,对夏侯简进行合理的怀疑,是他自己反应太大了。”
另一个对她道,“可是这一世的夏侯简还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你并不该这样无端猜测。”
君潇心绪烦乱,逼迫自己不再想他。幸好夏侯简这两日不曾露面,让她掩藏住了自己的情绪。
子佩小心翼翼地接过君潇递过来的橘子瓣,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公主……驸马他惹您生气了?您若是受了他的委屈,可千万别在心里憋着。”
君潇微微一怔,并没露出不悦的表情。这话倒是把巧倩吓了一跳,她双手一抖,橘子瓣“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巧倩下意识想到桌下去捡,低头却看见一抹湛蓝色的衣摆,在微风的吹动下翩然扬起。
夏侯简又噙着惯常的舒朗笑意,对巧倩和子佩玩笑道,“怎么本驸马才几日不在,你们这些小丫头就开始浪费吃食了。”
君潇心里划过一抹别样的情绪。照理说,夏侯简好端端回到潇园她应该是高兴的,但是看见那张故作云淡风轻的俊脸,君潇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
子佩心里“咯噔一声”,不晓得自己刚才对君潇的“关心”有没有被驸马听到,便笑嘻嘻地赶紧拉着巧倩往门口的方向溜去。
“驸马回来的正好,公主这两天对您惦记得紧,您快好好陪陪她!”
夏侯简眼瞧着房门被子佩急匆匆关上,屋里便只剩下君潇与他两个人。
“听说公主对我惦记得紧?”
夏侯简对君潇眨了眨眼,完全看不出两日前露出的冷意。
君潇盯了他许久,感觉喉头的鲜甜不知怎的慢慢转为了酸涩的味道,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夏侯简,前几日的猜疑或许是我多心了。你如果心里还有介怀,也不必勉强自己摆出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夏侯简哑然失笑,“我看起来很勉强吗?”
说着,他便从袖管里掏出几副雪白